林婉昏迷了整整三日。
期間,白子畫以自身精純仙力為其梳理了受損的經脈,又輔以靈藥溫養,總算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只是那日探查引發的記憶沖擊和靈力反噬對她神魂損耗極大,她大多數時間都沉睡著,即便醒來,眼神也帶著驚惶與迷茫,對那日發生的事記憶模糊,只依稀記得極其痛苦。
關于她體內那股詭異的暴戾靈力,白子畫與骨頭默契地沒有聲張,只對外宣稱是疏導靈力時引發的正常反噬,需靜養些時日。摩嚴來看過一次,見情況穩定,又見白子畫親自看顧,便也沒再多問,只叮囑所需藥物盡管去取。
這樁意外,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暫時壓在了絕情殿。骨頭心中那份自責并未完全散去,雖白子畫言明非她之過,但她仍覺得是自己操之過急。她不再急于求成,每日只以最溫和的靈力助林婉穩固心脈,疏導些微溢散的相沖靈力,更多時間,是陪著她,說些閑話,或者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讓她知道有人陪伴。
這種無聲的守候,似乎比任何言語都更能安撫林婉驚魂未定的心。小姑娘對骨頭的依賴日益加深,偶爾也會露出些許這個年紀該有的怯怯笑容。
時光悄然流淌,轉眼便到了七夕。
七夕佳節,素來是長留山一年中除年末慶典外最富煙火氣的日子。這一日,門規會稍作放寬,允許弟子們在不影響課業的前提下,參與或自行組織一些節慶活動。夜幕降臨后,各峰都會掛起花燈,更有弟子會在瑤池邊放河燈祈愿,年輕的心在星光與燈火下,容易滋生出一些朦朧而美好的情愫。
往年,絕情殿是長留最冷清的地方,與這等節日氛圍格格不入。白子畫從不在意,骨頭(失憶后)更是毫無概念。
但今年,有了幽若。
小丫頭從幾天前就開始興奮地籌劃,嘰嘰喳喳地圍著骨頭和白子畫轉。“尊上!骨頭前輩!今年七夕我們絕情殿也熱鬧熱鬧吧?我都和師兄師姐們說好了,晚上在咱們殿外的觀云臺掛花燈,還能看到瑤池那邊的燈河呢!”
白子畫對此不置可否,只淡淡一句“莫要喧嘩”,便算是默許了。骨頭原本因林婉的事心情有些沉悶,但見幽若興致勃勃,林婉眼中也流露出幾分好奇與期待,便也點了點頭:“也好,換換心境。”
于是,七夕這夜,絕情殿外那片平日只用于觀景悟道的寬闊云臺上,第一次掛起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有幽若和幾個交好弟子帶來的玲瓏兔子燈、蓮花燈,也有笙簫默派人送來的一對做工極其精致的走馬宮燈,燈影轉動間,映出才子佳人的剪影,平添幾分綺麗。
云海在腳下翻涌,星河在天際流淌,盞盞暖黃的燈火將冰冷的漢白玉平臺點綴得溫馨而夢幻。幽若和幾個年輕弟子笑著鬧著,將帶來的瓜果點心放在石桌上。林婉身體還未完全恢復,裹著一件厚厚的斗篷,坐在離欄桿稍遠的軟凳上,小臉上也被燈光映出了一絲紅暈,安靜地看著。
骨頭站在欄桿邊,望著山下長留主峰方向。只見蜿蜒的山道上,星星點點的燈火如同流動的銀河,匯聚向瑤池方向,想必那里已是熱鬧非凡。夜風帶來隱約的歡笑聲,與她此刻所處的、絕情殿這方獨立于喧囂之外的寧靜,形成了奇妙的對比。
白子畫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與她并肩而立。他依舊是一身白衣,在燈火映照下,少了幾分平日的清冷,輪廓柔和了許多。他沒有看山下的熱鬧,目光落在遠處沉靜的星空。
“很久沒有這樣……看過燈了。”骨頭忽然輕聲說。這句話沒頭沒腦,像是感慨,又像是某種潛意識的流露。她對自己過往的七夕毫無記憶,但此刻的景象,卻讓她心底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懷念的漣漪。
白子畫側頭看她,燈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躍,映出她的側影。“若覺得吵鬧,我們可以回去。”
骨頭搖了搖頭,唇角微微彎了一下:“不,這樣挺好。”熱鬧是別人的,但這份置身事外又能感受到人間煙火的寧靜,讓她覺得安心。尤其是,身邊還有個人陪著。這種感覺,不壞。
這時,幽若抱著一堆小巧精致的河燈跑了過來,臉上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尊上,骨頭前輩,我們也去放河燈吧!就在那邊的云涯畔,水流會一直飄到瑤池呢!聽說七夕之夜在河燈上寫下心愿,就能被天上的織女看到,會靈驗的!”
骨頭對這類小女兒家的傳說本不以為然,但看著幽若期待的眼神,又瞥見旁邊林婉也悄悄望過來的目光,便笑了笑:“好啊。”
幽若歡呼一聲,塞給骨頭和林婉一人一盞小巧的蓮花河燈,又猶豫地看了看白子畫,似乎不敢造次。白子畫目光掃過那河燈,并未表態。
骨頭卻不知哪來的膽子,或許是這夜色燈影讓人放松,她順手也將一盞河燈塞進了白子畫手里,語氣帶著幾分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自然:“尊上也試試?或許比批閱公文有趣些。”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