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澤兩人見盛宣懷走了,終于松了一口氣。
曾澤嘟囔道:“姑姑,不,哥哥!
我們還是不要學什么理論了。聽得我迷迷糊糊,我們回家去吧,我想娘親了。”
他姑姑卻猛然氣勢一漲,像褪去了一層保護色。
對著蘇文深深作了一揖,再立正,然后正色道:“某以為,道理不能單看屁……股坐的位置。
在當今時世,有些比個饒位置更重要的事。
那便是救亡圖存。
某曾鉆研過許多洋人書籍和報紙,也曾與許多洋人交談。
在洋人口中的新大陸,兩百年來不知多少土著亡國滅族。
在南洋,在竺,在非洲,無數人淪為奴隸。
舉世危機就在眼前,我們卻似乎都瞎了,竟然無人能看清這個局勢。
大家還沉浸在我們的泱泱大國的美夢當中,不可自拔。”
蘇文一愣,不由深深看這女子一眼,心道:這個女子有點不同。
“至于理論。有些理論聽著很好,可是不頂用,不經打。
既打不過太平賊,也打不過洋人。
太平賊光腳的,尚且打不過,洋人無數國家,個個跨越萬里海域而來,一兩萬人就能戰勝十萬官軍,他們力量如此強大。
我們仗以為利器的這些儒家理論真能保護我們嗎?”
“湘軍……那些人一直以為只要大家齊心協力,遵循圣人教誨,人人是圣人,再讓普通士兵獲得大船利炮,便能橫掃太平賊,抵御洋人于海外。
但是他們都看不清時世。
我們國家落后的不是武器,不是術法,而是法度。”
“法度?!意識形態及制度之爭,有點意思了。”蘇文再次點頭道,“下去。”
女子再次沉聲道:“無論是兵器還是術法道理,越能普及到更多人用,這個國度就越強大。
因此洋人個個都能擁有槍支,個個都能學習他們的術法道理。
他們的力量來自萬眾一心,就算這心其實是貪婪之心暴虐之心。
而我們道理只落在士紳,落在朝廷。”
她嘲諷一笑:“他們將道理,將力量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覺得只要百姓們都去做順民,聽他們使喚,讓我們女子都裹了腳,三從四德伺候好丈夫兒子就能使國家強大,民族富強!”
“可是我總認為這不對,所以每每讀了我大兄的道理,都難過不已,像在觀摩著一頭古老的從泥土里挖出來的腐臭的古尸!”
“白云觀掌教的術法道理,我其實沒途徑具體地了解,如今聽蘇先生解,反而更有興趣。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認為總要有一種法度要能抵御洋人,否則我們遲早要像新大陸的人,像黑人,像竺人那樣,要不滅族,要不做洋饒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