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萬籟俱寂的寧靜,而是一種被徹底“抹除”了一切聲響、色彩、生機后的……絕對的“無”。腐血沼澤對岸,腳下是堅硬冰冷、泛著鐵灰色光澤的巖石,寸草不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鐵銹混合著陳腐血腥的氣味,更深處,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卻直鉆靈魂的……怨毒與哀嚎。
這里的一切,都與生機盎然的山林截然不同。仿佛一步踏出,便從人間跨入了……死地。
凌清墨背著哥哥,跟在李奕辰那道愈發淡薄的墨色身影之后,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腳下的巖石崎嶇不平,縫隙中偶爾可見暗紅色的、早已干涸板結的污跡,仿佛是經年累月滲入石中的血痂。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放得極輕,似乎怕驚擾了這片死地中沉睡的某種東西。
額間的“墨痕”在踏入此地后,灼熱感反而減弱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共鳴”與“饑渴”。仿佛久旱的土地遇到了甘霖,又像是嗜血的野獸嗅到了血腥。這感覺讓她毛骨悚然,不得不全力運轉心法,壓制著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
李奕辰的身影飄在前方,速度不快,卻異常穩定。他似乎在仔細感知著周圍的每一絲氣息流動。方才在沼澤中那驚世駭俗的一即,顯然消耗巨大,墨色化身幾乎透明得快要與周圍灰暗的環境融為一體。但他的氣息卻更加內斂,如同潛伏在深淵之下的古獸,收斂了所有的爪牙,只剩下最純粹的、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此地死氣淤積已成‘煞’,怨念凝結不散,是天然的養尸煉魂之地。”李奕辰淡漠的聲音在凌清墨腦海中直接想起,“小心腳下與石隙,莫要沾染那些血污。其中蘊含殘魂怨力,極易污穢神魂,誘發你體內‘墨痕’異動。”
凌清墨心頭一緊,連忙收斂心神,更加小心地避開那些暗紅痕跡。她能感覺到,那些血污中,似乎真的有某種無形的、充滿痛苦與憎恨的東西,在不斷地試圖鉆入她的感知。
又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地勢開始向下傾斜,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開的裂谷入口。裂谷兩側峭壁如刀削,高聳入云,將天空切割成一道狹窄的灰線。谷口處,散落著更多的、更大的暗紅色血污,甚至能看到一些半掩在砂石中的、早已風化的慘白骨骸,有人形,也有獸狀,層層疊疊,不知堆積了多少歲月。
更讓人心驚的是,那股混雜著血腥與怨毒的氣息,在這裂谷前,濃郁了數倍不止!谷內吹出的風,冰冷刺骨,帶著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的陰寒,嗚嗚作響,如同萬千冤魂在哭嚎。
“就是這里。”李奕辰在谷口停下,墨色的身影幾乎與峭壁的陰影融為一體。他抬起手,指向裂谷深處,“那股‘血墨’的源頭氣息,最濃郁處,便在這谷中。而且……此地的死煞怨氣,似乎被某種力量引導、束縛著,匯聚向谷內某處。是人為布置的……‘聚陰煉煞陣’一類的手筆。”
凌清墨臉色發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額間的“墨痕”在此地瘋狂地搏動,傳來陣陣刺痛,仿佛在催促她進入這片絕地。是陷阱?還是……“鑰匙”指向的終點?
“要進去嗎?”她聲音干澀地問道。
“別無選擇。”李奕辰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的‘墨痕’,你哥哥體內的侵蝕,皆指向此地。源頭不除,終是禍患。何況……”他微微停頓,似乎在感知著什么,“此地雖是絕地,但物極必反,死中藏生。如此濃郁的死煞怨氣被強行匯聚、煉化,所為者何?或許,與你所尋的‘洗痕泉’,也并非毫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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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中藏生?凌清墨咀嚼著這四個字,心中涌起一絲渺茫的希望。是了,“洗痕泉”能洗去“墨痕”,凈化侵蝕,本就蘊含著“凈化”與“新生”的力量。若此地真是煉制“血墨”的源頭,是至邪至惡之地,那么與之相對的“洗痕泉”,是否就可能存在于其附近,以作平衡或……鎮壓?
“跟緊我,收斂一切氣息,尤其是你的‘墨痕’。”李奕辰吩咐道,“谷中恐有被死煞怨氣侵蝕而生的邪物,或是守陣的傀儡。不必理會,我會處理。”
說完,他不再多言,墨色身影化作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青煙,悄無聲息地飄入了那深不見底的裂谷之中。
凌清墨深吸一口氣,將背上的哥哥又往上托了托,邁開沉重的腳步,緊隨其后,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與希望的……死地。
裂谷內部,光線更加昏暗。兩側峭壁高聳,只留下一線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一道猙獰的傷疤。谷底遍布著嶙峋的怪石與累累白骨,空氣中彌漫的死煞之氣濃稠得幾乎化不開,吸入肺中,帶來陣陣刺痛與惡心感。腳下的地面濕滑粘膩,仿佛踩在凝固的血漿之上。
前行不過百丈,異變陡生!
嗚嗚——!
凄厲的陰風驟然尖嘯!兩側的白骨堆中,猛地竄出數道灰白色的、半透明的身影!它們形態扭曲,面目模糊,周身纏繞著濃烈的怨毒黑氣,張牙舞爪地朝著入侵者撲來!是被此地死煞之氣侵染、早已失去神智的……怨魂!
這些怨魂并無實體,攻擊卻直指神魂!陰風過處,凌清墨只覺頭腦一陣此刻,眼前幻象叢生,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耳邊哭訴、嘶吼,要將她拖入無盡的痛苦與瘋狂之中!
就在此時,前方李奕辰那縷淡淡的墨色青煙,只是微微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