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特的話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在守石遺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希望的火種與毀滅的引信,竟系于昏迷的墨矩與那幾枚愈發(fā)神秘的晶石之上。凈痕司的“觀察信標(biāo)”如同懸頂之劍,冰冷的藍(lán)光無聲昭示著無處不在的監(jiān)視。壓力如山,但求生的本能與對真相的渴望,壓倒了恐懼。
接下來的日子,第七居住區(qū)陷入一種外松內(nèi)緊的奇特狀態(tài)。表面上,幸存者們依舊每日完成定額的“流明能量”采集,沉默而順從。暗地里,在蒼柏與幾位長老的隱秘組織下,一項前所未有的嘗試悄然展開。
核心便是昏迷的墨矩。在老默特隱晦的指點下,蒼柏、弦以及幾位對靈韻感知最為敏銳的族人,開始輪番守在墨矩床邊,并非單純看護(hù),而是嘗試以一種更深入的方式,去“共鳴”墨矩眉心那點淡金光暈以及晶石中流淌的古老符文。
這并非易事。守石城的靈韻之道,本是與生機(jī)勃勃的大地共鳴。而此處,只有冰冷的金屬與絕望的死寂。起初,眾人的心神如同撞上一堵無形鐵壁,反饋回來的只有更深沉的虛無與疲憊。
轉(zhuǎn)機(jī)源自弦的一次無意嘗試。這位心思最為細(xì)膩的歌者,沒有強行去“解讀”那些符文,而是嘗試用自己的心念,去輕輕“哼唱”那些符文流轉(zhuǎn)的“韻律”。他將對守石城的思念、對逝去同袍的哀悼、對未來的迷茫與一絲不屈的希望,全部融入到這無聲的“歌謠”中。
奇跡般地,當(dāng)他的心念韻律與某一道尤其復(fù)雜的符文軌跡產(chǎn)生微妙重合的剎那——墨矩枕邊的一枚晶石驟然亮起柔和的光芒!一道模糊的、充滿悲愴與決絕的意念碎片,如同被喚醒的塵封記憶,悄然流入了弦的心間!
那并非完整的信息,而是一幅極其短暫的畫面:一片燃燒的星空下,一道頂天立地的模糊身影,正將一枚散發(fā)著同樣淡金光輝的事物,奮力投向無盡的虛空深處……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跨越萬古的、不惜身隕道消也要保留某種“種子”的……決絕意志!
“有反應(yīng)!”弦激動地低呼,臉色卻因那意念中蘊含的磅礴悲壯而蒼白。
這次成功的“共鳴”極大地鼓舞了眾人。他們意識到,這些古老的印記并非拒絕溝通,而是需要以“情感”與“意志”為鑰匙,而非蠻力破解。蒼柏帶領(lǐng)眾人,不再試圖理解符文的具體含義,而是將自身的經(jīng)歷、守石城的傳承、乃至對“噬界”的憤怒與對“生”的渴望,化作最純粹的心念波動,不斷地、耐心地與那些符文的“韻律”進(jìn)行著嘗試性的對接。
過程緩慢而艱辛,每一次成功的微小共鳴,都伴隨著心神的巨大消耗。但效果是顯著的。墨矩眉心的金光越來越穩(wěn)定,甚至開始如同呼吸般明滅。那些晶石上的符文流轉(zhuǎn)也愈發(fā)流暢,彼此交織,隱隱構(gòu)成一幅殘缺的、卻蘊含著某種深意的……星圖?或是……某種能量運轉(zhuǎn)的圖示?
老默特偶爾會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靜靜地看上一會兒,碧色的眼眸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卻不再多言,只是有時會“恰好”留下一些有助于凝神靜氣的、散發(fā)著奇異清香的草藥根莖。
時間在無聲的共鳴中流逝。直到某一刻——
一直靜靜躺著的墨矩,右手的食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眉心的金光驟然收斂,如同長鯨吸水般倒灌回他的識海!枕邊的晶石也同時黯淡下去,符文隱沒。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墨矩長長的睫毛顫抖了幾下,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曾經(jīng)的青澀與迷茫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滄桑與疲憊。瞳孔深處,仿佛倒映著星辰生滅、文明輪回的虛影,充滿了與他年齡截然不符的古老與沉重。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圍在床邊的蒼柏、弦等人,最終落在了蒼柏臉上。嘴唇翕動了幾下,發(fā)出一聲極其沙啞、卻讓所有人心神巨震的低語:
“蒼柏……師兄……我們……到家了嗎?”
“家?”蒼柏心中一酸,強忍激動,握住他冰涼的手,低聲道:“墨矩,你醒了!這里……是‘遺光壁壘’。”
墨矩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隨即被更深的疲憊覆蓋。他緩緩閉上眼,仿佛在回憶什么,片刻后才重新睜開,眼神清明了少許。“壁壘……是了……我‘看’到了……很多……墻……很多……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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