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鯨載著玄穿越熒光隧道,返回遺光城。城內的混亂已趨于平靜,星門紀念碑的裂痕被臨時封印,幽藍物質的噴涌暫時止息。然而,一種更深層的不安,如同無聲的寒潮,浸透著每個人的心神。玄站在空曠的觀測臺上,臂上的守碑人星紋隱隱作痛,凌素心最后傳遞的信息,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意識。
法則為眼,人為瞳孔。
這不再是守護秩序與混沌平衡的命題,而是對存在本質的終極拷問。如果宇宙法則真是某個更高存在的造物或實驗場,那么守碑人世代的犧牲,星鑰執掌者的獻祭,意義何在?是虔誠的維護,還是可悲的困獸之斗?
玄將自己鎖在守碑人秘庫中,瘋狂查閱那些被列為禁忌的古老卷宗。在一卷以星獸皮鞣制、用凝固星髓書寫的《創痕錄》殘本中,他找到了令人心悸的描述:
“…法則之網,非天成,乃織就。織者之手,掠過虛空,留下七處‘針眼’…視之如眸,窺視內外…”
“針眼”!這與凌素心發現的“先天缺陷”分布何其相似!卷宗記載,這七處“針眼”并非靜態,它們會隨著法則的運轉而“呼吸”,偶爾會流露出“織者”的氣息,或是…引來“織者”的“一瞥”。
玄感到脊背發涼。凌素心融入的,正是最大的那個“針眼”,她成了“瞳孔”,是否意味著她…正在直接面對“織者”的注視?或者,更可怕的是,她本身成為了“織者”觀察這個宇宙的“工具”?
他必須確認凌素心的狀態,更要查明“織者”的真相!
憑借凌素心最后賦予的法則能量,玄啟動了守碑人代代相傳的、從未輕易動用的“溯源陣”。陣法核心,需要獻祭與法則深度共鳴之物。玄毫不猶豫地割破手腕,讓蘊含守碑人血脈與近期所得法則能量的鮮血浸透陣紋。
陣法啟動的剎那,玄的意識被拉入一條奔騰的、由無數時空碎片與信息流組成的璀璨長河。他逆流而上,追尋法則的源頭,感知那“織者”可能留下的痕跡。
他看到星辰誕生又湮滅,文明輝煌又沉寂,法則如河流般蜿蜒流淌,維系著一切。但在河流的最深處,他確實感知到了一種…非自然的、充滿刻意雕琢感的底層構架。就像一幅無比宏偉的畫卷,技法通天,卻仍能看出畫布的經緯與顏料的顆粒——這宇宙,存在“人工”的痕跡!
同時,他也隱約捕捉到,在凌素心所在的“瞳孔”位置,正散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波動:一種是凌素心熟悉的、帶著守護意志的溫暖波動,雖然微弱,但堅韌地存在著;另一種,則是一種極其古老、冰冷而毫無情緒的掃描般的意念波動,正從某個無法描述的“高處”降下,透過凌素心所在的“瞳孔”,細致地觀察著這個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織者”……真的存在!而且,它正在“看”!
玄的意識劇烈震蕩,幾乎要被這恐怖的真相撕裂。他強忍著崩潰,將一道包含警告與堅守意念的微弱信息,順著與凌素心的血脈聯系,奮力投向那“瞳孔”的方向:
“素心!堅持住!‘織者’在注視!守住本心!”
信息發出的瞬間,溯源陣不堪重負,轟然破碎!玄噴出一口鮮血,癱倒在地,精神遭受重創,但眼中卻燃燒著決然的火焰。真相雖然可怕,但至少,他知道了敵人是誰——或者說,是“什么”。
而在星殞之地核心,化為法則之眼瞳孔的凌素心,在同一時刻,清晰地收到了玄的警告。她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來自“高處”的、冰冷的注視。那注視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只有一種…純粹的好奇與記錄,如同科學家觀察培養皿中的微生物。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渺小感包裹了她。但她腕間,那由星鑰與心源之火融合而成的印記,卻在此刻散發出更加溫暖的光芒。李奕辰的犧牲,祖父的堅守,守碑人的使命,玄的決然……這些屬于“人”的情感與意志,在此刻,成為了她對抗那冰冷注視的、最強大的壁壘。
“我,凌素心,曾是星鑰執掌者,如今是法則之瞳。”她的意念在冰冷的注視中,如同星火般閃爍,“我的觀察,將帶著‘人’的溫度。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冰冷造物’的答案。”
那高處的注視,似乎…微微停頓了一瞬。
歸墟的深處,暗流依舊洶涌。但一縷由人類意志點燃的星火,已在這宏大的實驗場中,頑強地亮起。觀察與被觀察,創造與被創造的關系,正在被一個嵌入“瞳孔”的變量,悄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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