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血色觸手崩散,化作漫天血雨,但在落下之前,也被殘留的寂滅之力凈化、蒸發。偌大的血池,以“王伯”消失處為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的區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勺子挖掉了一塊。那種黏稠的、令人作嘔的血煞怨氣,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沼澤重新恢復了死寂,只有殘余的血池邊緣,還在緩緩蠕動,發出微弱的咕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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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奕辰的墨色化身懸停在半空,身影比之前更加淡薄,仿佛隨時會消散。剛才那一擊“歸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是他調動了這具化身所能調用的絕大部分寂滅本源之力,力求一擊必殺,杜絕任何后患。效果驚人,消耗也巨大。
他緩緩落下,來到那片被“抹除”的區域邊緣。那里,血池底部,露出了一片漆黑的、如同鏡面般光滑的巖石。巖石中央,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凹陷下去的……泉眼?
不,并非泉眼。那是一個碗口大小、深不見底的孔洞。孔洞邊緣,殘留著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的……“水”的氣息。這氣息與周圍污穢的血煞截然不同,帶著一種清涼、凈化的意韻,仿佛能滌蕩世間一切污濁。
但此刻,這絲純凈的氣息,正被孔洞中不斷滲出的、粘稠如墨汁般的黑色液體所侵蝕、污染。那黑色液體,散發著與“血墨”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霸道的氣息!是那“王伯”口中的“門”泄露出的力量?還是……“洗痕泉”被污染后的樣子?
李奕辰的目光落在了那孔洞旁,一塊半掩在黑色液體中、顏色暗沉、樣式古樸的……硯臺上。歙硯!凌家失蹤的那方“龍洑”歙硯!
硯臺表面布滿了龜裂的紋路,中心處更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孔洞,仿佛被什么東西強行擊穿。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墨韻,正從那孔洞中緩緩流出,與下方泉眼中滲出的黑色液體交融在一起。
“原來如此。”李奕辰低語,“以‘源墨’殘存的歙硯為引,接引‘門’后泄露的墨力,再以萬靈精血怨魂為薪,試圖煉化融合,打開或污染通道……愚蠢的嘗試。”
他伸手虛抓,那方殘破的歙硯便落入他掌心。觸手冰涼,其中蘊含的那一絲屬于凌家“源墨”的氣息,與凌清墨額間“墨痕”隱隱共鳴,微弱卻堅韌。
此時,凌清墨也從藏身處奔了過來,臉色蒼白,眼中滿是驚悸與復雜。她看了一眼那被“抹除”的區域,又看向李奕辰手中的歙硯,聲音顫抖:“王伯……他……”
“被污染的守墓人,契約的背叛者,可憐的失敗品。”李奕辰語氣淡漠,“他的執念與愚蠢,成就了此地的血煞,也讓這絲‘門’的縫隙被發現。”他指向那個泉眼般的孔洞,“這里,便是‘門’的薄弱點,也是被污染的……‘洗痕泉’的泉眼。”
“洗痕泉……被污染了?”凌清墨如遭雷擊,看向那不斷涌出黑色粘稠液體的孔洞,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沉入谷底。
“是,也不是。”李奕辰凝視著那孔洞,墨色的眼眸中幽光流轉,“泉眼被‘門’后泄露的墨力污染,但其本源的‘凈化’之力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壓制、侵染。若能驅散或凈化這污染的墨力,或許……還能恢復其部分效力。”
“如何驅散?”凌清墨急切問道。
李奕辰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從泉眼移到手中的歙硯,又掃過凌清墨額間那道暗紅的墨痕,最后落在她背上昏迷的凌鋒身上。
“需要鑰匙。”他緩緩道,“完整的、正確的鑰匙。歙硯是一部分,你的‘墨痕’是另一部分。但以你現在的狀態,接觸這被污染的泉眼,恐怕會瞬間被其中的墨力侵蝕同化,或是激發‘墨痕’反噬,爆體而亡。至于他……”他看了凌鋒一眼,“他體內的血墨侵蝕與這泉眼中的墨力同源,或許反而能暫時穩住其傷勢,但要想治愈,必須先凈化泉眼。”
希望在眼前,卻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凌清墨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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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未必全無希望。”李奕辰的話讓她猛地抬頭。只見他的墨色化身望向那漆黑的泉眼,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這污染泉眼的墨力,本質極高,與‘王伯’煉制的血墨不可同日而語,更接近……‘墨靈’本源之力。對我而言,或許……是一劑‘補藥’。”
他轉向凌清墨,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可嘗試以我之法,先行吞噬或壓制這泉眼中的污染墨力。但此過程中,泉眼可能不穩,你需以歙硯與你的‘墨痕’為引,穩定泉眼本源。風險極大,你與你兄長,皆可能被反噬的墨力侵染,或是被泉眼崩毀的力量撕碎。你,可敢一試?”
凌清墨渾身一震,看著眼前那深不見底、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漆黑泉眼,又看了看背上氣息奄奄的哥哥,最后目光落在李奕辰那張模糊卻平靜的臉上。是抓住這唯一的、可能是毒藥的希望,還是轉身離開,等待死亡降臨?
她沒有猶豫太久。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將凌鋒小心地放在一旁相對干凈的地面,然后上前一步,從李奕辰手中接過那方殘破的歙硯,僅緊握在掌心。
“有勞先生。”她的聲音因緊張而沙啞,卻異常堅定,“我愿一試!”
李奕辰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隨即,他不再多言,墨色化身一步踏出,來到那漆黑泉眼之上,盤膝而坐。雙手虛按于泉眼兩側,周身那微弱的墨色光華驟然收斂,一股更加深邃、更加純粹、蘊含著“寂滅”與“吞噬”真意的力量,開始從他體內緩緩彌漫開來,朝著那不斷涌出黑色液體的泉眼,籠罩而下。
凌清墨深吸一口氣,在距離泉眼數步之遙處盤膝坐下,將歙硯置于膝上,雙手結印,按在硯臺兩端。她閉上眼,不再壓制額間的“墨痕”,反而嘗試著,將自己的心神,緩緩沉入其中,去感應那方殘破歙硯中微弱的、屬于凌家源墨的氣息,也去感應……下方那被污染的、確蘊含著唯一生機的……洗痕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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