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在劇痛中醒來,咳出的血沫在無重力環境中凝成暗紅的珠串,緩緩飄浮。溯源陣的反噬幾乎撕裂了他的靈魂,守碑人星紋黯淡無光,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那是一種窺見恐怖真相后,反而被激發出決死意志的光芒。
“織者……”他沙啞地低語,這個詞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秘庫中,那些古老卷宗懸浮環繞,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萬古的隱秘。他強忍魂魄將散的虛弱,伸手抓向另一卷以暗影星塵封緘的厚重鐵典——《墟淵紀》。
指尖觸碰到鐵典冰冷封面的剎那,一股源自宇宙冰寂之初的蒼茫寒意順著經絡逆沖而上,幾乎凍結他的思維。鐵典自動展開,書頁并非材質,而是流動的、記載著文明墳場景象的黑暗星云**。
其中一頁,定格著一幅令玄心神俱震的畫面:一片無法形容其廣闊的虛無中,無數纖細的、散發著微光的“線”,正從不可知的高維垂落,如同織布般,穿插、勾連,構成了宇宙法則網絡的基本經緯!而在這張“網”的幾個關鍵節點,赫然存在著與凌素心描述的“先天缺陷”形態一致的“孔洞”!
畫面旁,是以瀕死文明最后能量蝕刻的注文:
“…網非無瑕,留七竅,為氣韻流通之所,亦為…織者垂眸之眼…”
“…然,網有殘破,線有崩斷,法則乃生癲癇,萬物遂有寂滅…”
“…曾觀一線斷落,織者之手…似欲修補…終棄之…如拂塵…”
玄渾身冰冷。法則并非完美造物,它本身是殘次品!“織者”可能并非充滿惡意的操控者,更像是一個…疏于維護的創造者,甚至可能已經“棄置”了這個實驗場?而那些“針眼”,既是觀察孔,也可能是…維持這個殘次法則網絡不至于徹底崩壞的“泄壓閥”?
若真如此,凌素心以身補缺,是延緩了崩潰,還是…堵住了必要的泄壓閥,加速了整個系統的內在衰竭?觀星者試圖污染法則,是否也是一種感知到“被棄置”命運后的、極端的自救?
這個念頭讓玄如墜冰窟。他必須立刻聯系上凌素心!
他掙扎著盤膝而坐,不顧靈魂撕裂的痛楚,再次運轉守碑人秘法,將全部神念集中于臂上星紋,循著那縷與凌素心同在“瞳孔”的血脈聯系,奮力發出穿透維度的訊息:
“素心!法則或是殘次之物!織者或已棄置!針眼可能是泄壓之孔!謹慎感知系統壓力!”
信息發出的瞬間,玄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意識陷入黑暗。這次溝通的消耗,幾乎燃盡了他的生命本源。
而在星殞之地核心,化為法則之瞳的凌素心,清晰地收到了這斷斷續續、卻重逾星辰的警告。她正處于一種奇妙的狀態——那高處的“注視”依舊冰冷,但其中似乎多了一絲…極淡的、類似于確認了某種變量后的“記錄”意味,少了幾分純粹的觀察。
玄的警告讓她心神劇震。她立刻將感知力集中,不再局限于“看”,而是全力去“感受”整個法則網絡的“壓力”狀態。
果然!在她以身填補那最大缺陷后,整個網絡的能量流轉雖然變得平穩,卻隱隱透出一種“憋悶”的滯澀感。尤其是在幾個較小的缺陷節點附近,能量正在異常地積聚、壓縮,仿佛被堵住出口的洪水,**隨時可能尋找到新的、更不可控的爆發點!
她之前的填補,如同給一個患有先天心臟病的孩子服用了強效鎮靜劑,癥狀暫時緩解,但病灶仍在,甚至可能因壓制而醞釀更大的危機!而“織者”的注視,更像是在記錄這個“殘次品”在特定干預下的…“衰變數據”?
一股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幾乎將她淹沒。如果宇宙從根基上就是一個將被廢棄的殘次品,所有的犧牲和守護,意義何在?
但就在這時,她與星鑰、心源之火深度融合的那部分本質,那源自李奕辰、祖父乃至無數守護者的不屈意志,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即便是殘次品,即便是被棄置的實驗場…”她的意念在法則網絡中激蕩,“生于此間的生命,感受過的愛與痛,擁有的文明與輝煌,就是真實的意義!”
她不再被動地作為“瞳孔”被觀察,而是主動地將那份屬于“人”的、復雜的、充滿矛盾卻無比珍貴的“信息”——那些生命的歡欣與悲傷,文明的創造與毀滅,守護的執著與犧牲——通過這個“瞳孔”,反向地、洶涌地“灌注”向那高處的“注視”!
她要讓那可能的“織者”看到,這個“殘次”的宇宙里,誕生了何等璀璨的、無法用“完美”或“殘次”來簡單衡量的存在!
“嗡——”
整個法則網絡,因她這逆流而上的“信息洪流”,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輕微震顫!那高處的注視,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不再是冰冷的記錄,而是帶上了一絲…極細微的差異?甚至是…困惑?
凌素心不知道這舉動會帶來什么后果,是引來徹底的清理,還是一絲變數?但她知道,守護,不僅僅是維持現狀,有時,更是…向命運擲出的、充滿尊嚴的回擊。
歸墟深處,暗流涌動。法則之瞳中,亮起了一點不屬于“織者”安排的、微弱的、卻無比倔強的…人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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