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硯殘片露出,其上暗紅血絲在齋內天光下似乎黯淡了些,卻依舊觸目驚心。譚齋主甫一看見,臉色驟變,竟“騰”地站起,連退兩步,撞翻了身后博古架上一只瓷瓶也渾然不覺。他死死盯著殘硯,手指顫抖:“這、這是……血沁墨心?!不……不可能!此物早該隨‘影墟’湮滅才對!怎會……怎會在凌家?”
“血沁墨心?影墟?”凌清墨抓住關鍵,“譚先生,還請明示!此物究竟是何來歷?與我凌家、與我兄長又有何干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譚齋主臉色灰白,似陷入極大驚恐,半晌才艱難道:“此非祥物啊,凌姑娘!‘血沁墨心’,傳說乃古時一方通靈墨玉碎裂后,浸染大兇之血所化殘片,能寄魂引邪,是不折不扣的陰蝕之物!而那‘影墟’……更是傳說中的禁忌之地,據說與早已失傳的‘墨靈契’有關!此物現世,只怕……只怕已有不祥被引動了!”
他喘了口氣,壓低聲音,眼中恐懼更甚:“令兄當時所看那方舊硯,其紋路……與古籍中記載的、指向‘影墟’入口的‘引路斑’極為相似!他當時喃喃的‘紋路不對’,恐怕是發現了什么!凌姑娘,聽老朽一句勸,此物乃禍根,速速將其封存,遠離為上!更莫再追查什么‘影墟’、‘墨靈’!”
封存?遠離?凌清墨看著手中殘硯,想起兄長昏迷不醒的樣子,想起額間莫名的灼痛,想起凌家世代模糊的祖訓。禍根已種,如何能遠離?
她正要再問,譚齋主卻仿佛想起了什么極度可怕之事,連連擺手:“莫再問了!老朽什么也不知道!凌姑娘,請回吧!速回!”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神色驚惶,仿佛多留她一刻便會大禍臨頭。
凌清墨心知再問不出什么,只得收起殘硯,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她忽地回頭:“譚先生,您可知這渝州城內,還有誰對古墨、奇聞、尤其是……‘墨靈’之說有所了解?”
譚齋主身形一僵,遲疑良久,才用極低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地道:“城東……青石巷……最里間……有個擺攤修硯的年輕人……人稱‘墨硯先生’……或許……或許他知曉些旁門左道……但也莫抱太大希望……那地方……邪性……”
墨硯先生?
凌清墨記下這個名字,撐傘步入淅淅瀝瀝的雨中。城東青石巷,她知道那里,是渝州城有名的雜貨舊物集市,三教九流混雜。一個修硯的年輕人?
她握緊袖中冰冷的殘硯。兄長命懸一線,凌家疑云重重,這“墨硯先生”,或許是眼下唯一的、微弱的線索。
額間的灼痛,似乎更清晰了。雨絲打在臉上,冰冷。她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毅然朝著城東方向走去。
而就在她離開“汲古齋”不久,齋內后院,譚齋主緊閉房門,點亮三柱線香,對著北方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臉上驚懼未消,低聲禱念:“墨靈在上,非是弟子多言……‘血沁’重見天日,‘影墟’恐生變數……凌家后人已涉其中,弟子……弟子實不敢再多言半句……”
香煙裊裊,盤旋上升,卻在觸及房梁時,驟然扭曲,化作一個極其模糊、仿佛由煙霧構成的、眼眸般的印記,一閃而逝。譚齋主駭然跪倒,以頭觸地,渾身顫抖,再不敢言。
雨幕深處,城東青石巷盡頭,一個不起眼的攤位后,身著半舊青衫的年輕人正專心致志地打磨手中一塊缺角的端石。雨滴順著破舊的棚檐滑落,在他腳邊積起小小水洼。他忽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感,抬頭望向長街來處。一雙眸子沉靜如古井,倒映著灰蒙天色,深處卻仿佛有極淡的墨色流轉。
他低頭,看向手中那方剛剛顯出溫潤光澤的舊硯,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硯堂。那里,有一道極細微的、天然形成的暗紅色細紋,宛如血絲。
“來了。”他無聲低語,復又垂下眼瞼,繼續手中的活計,仿佛方才剎那的異樣只是錯覺。
只有攤邊那面微微晃動的布幌,在雨絲中隱約露出半個墨跡淋漓、鐵畫銀鉤的字——“奕”。
長街盡頭,凌清墨的身影,正穿過迷蒙雨霧,一步步走來。
喜歡墨硯詭錄請大家收藏:()墨硯詭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