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邊緣,罡風如刀,帶著萬鬼哭嚎般的尖嘯,卷起粘稠的血色泥霧,撲打在臉上,帶來火辣辣的刺痛與深入骨髓的陰寒。
凌清墨站在殘破的界碑旁,目光死死盯著裂谷下方數十丈深處,那些在狂暴罡風中搖曳不定、閃爍著微弱淡藍光澤的橋體碎片。碎片大小不一,大者如磨盤,小者僅如碗口,彼此相距數丈乃至十數丈,毫無規律地散布在兩側崖壁的黑色巨釘之間,如同一條被暴力撕碎、碎意拋撒的珠鏈。
每一塊碎片,都散發著與洗痕泉同源的凈化氣息,只是這氣息在無盡歲月的罡風磨蝕與“蝕”力污染下,已變得極其微弱、駁雜,如同風中之燭,隨時可能熄滅。碎片表面,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污穢,那是血泥與“蝕”力長期侵蝕留下的痕跡,不斷試圖吞噬那點微弱的藍光。
“踏碎片而行,每一步都需落在碎片中心‘洗痕’之力最凝聚之處,借其殘存凈化之力抵御罡風與‘蝕’蝕,同時以自身氣息與其共鳴,穩住碎片。”李奕辰的聲音在狂風中依舊清晰,他站在凌清墨身側,青衫獵獵,墨色的眼眸倒映著下方翻騰的血霧與微光,“我會在你身后三丈之內跟隨,若你力竭或遇險,我可及時出手。但記住,渡澗主力在你,唯有你身負‘洗痕’與‘墨痕’之力,能與碎片共鳴最深。我若強行介入,恐引動此地殘留禁制反噬,或驚醒下方那‘血沼之靈’。”
凌清墨重重點頭。她明白,這是對她的一場生死考驗,也是對自身新得力量的第一次真正運用。她深吸一口氣,閉目凝神,嘗試溝通額間那詭異的太極印記。印記緩緩旋轉,其中淡藍部分(洗痕)微微發亮,與下方碎片的微弱藍光產生共鳴;暗紅部分(墨痕)則沉穩內斂,與釘在崖壁上的黑色巨釘隱隱呼應;而中心那點灰寂豎瞳,則冰冷沉寂,仿佛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調整呼吸,將狀態提升至目前所能達到的巔峰。凌清墨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淡藍光澤。她不再猶豫,縱身一躍,如同一只輕盈的雨燕,朝著下方最近的一塊、約有桌面大小、藍光相對明亮的碎片落去。
身在空中,凌厲的罡風便如同無數把冰冷的刮刀,撕扯著她的護體靈光,更有一股無形的、直透神魂的“蝕”力侵蝕感蔓延而來。她運轉體內殘存的“洗痕”之力,在體表形成一層極淡的淡藍色光膜,同時努力調整身形,確保雙足能精準地落向碎片中心。
“噗。”
足尖觸及碎片的剎那,一股清涼卻堅韌的力量自腳下傳來,瞬間驅散了周圍的罡風與“蝕”力,讓她如同踏在了一塊溫潤的玉石上。碎片微微向下一沉,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表面藍光劇烈閃爍,但終究穩住了。凌清墨心中一定,不敢停留,目光已鎖定了斜下方另一塊、約在兩丈外的較小碎片。
提氣,縱身,再次躍出。這一次,她有了經驗,人在空中,便已引導一絲“洗痕”之力注入足下即將踏中的碎片,與其共鳴。果然,落腳時更加平穩,碎片晃動也小了些。
她就這般,如同一只在狂風巨浪中穿梭的海鳥,憑借著對“洗痕”之力的微弱感應與精準控制,在一塊塊散布的碎片上跳躍、借力,向著裂谷對岸不斷前進。每一次起落,都險之又險,罡風的呼嘯、血霧的翻騰、碎片藍光的明滅,都牽動著她的心神。體內的“洗痕”之力在快速消耗,額間的太極印記旋轉加速,傳來陣陣隱痛。
李奕辰無聲地跟在她身后三丈處,步伐輕盈如鬼魅,每一次落腳都恰到好處地踏在她剛剛借力過的碎片邊緣,仿佛沒有重量,對碎片的壓力微乎其微。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凌清墨,周身墨色光華內斂,卻已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行至裂谷中央,也是最寬闊、罡風最猛烈、碎片分布最稀疏的一段。前方數丈內,竟無一塊可供落足的較大碎片,只有幾塊巴掌大小、藍光黯淡的殘片,在罡風中飄搖欲墜。
凌清墨停在當前碎片上,微微喘息,臉色發白。連續跳躍,心神與力量的消耗巨大。她死死盯著前方那幾塊小殘片,心中飛速計算著落點與力道。不能停,一旦停下,腳下這塊碎片恐怕支撐不了多久,而且后方李奕辰也需落腳。
咬牙,再次躍出!這一次,她將所剩不多的“洗痕”之力大半灌注于雙足,身形如同離弦之箭,射向最近的一塊小殘片。足尖在殘片上輕輕一點,借力再起,撲向下一塊!如同蜻蜓點水,毫不停留。然而,第三塊殘片實在太小,藍光幾乎熄滅,她腳尖剛觸及,那殘片便“咔嚓”一聲,碎裂開來!
凌清墨身體一沉,向下墜去!下方是深不見底、血泥翻滾、罡風如刀的裂谷深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眼中厲色一閃,強提最后一口真氣,于墜勢中猛地扭腰,右手如電探出,五指成鉤,狠狠抓向側面崖壁上一處凸起的巖石!同時,左足在另一塊急速掠過的小碎片上奮力一蹬!
“嗤啦!”指尖傳來劇痛,指甲翻裂,鮮血淋漓,但終究抓住了巖壁!身體懸空,在罡風中劇烈搖晃。腳下,那塊被她蹬中的小碎片徹底炸裂,化為粉末。
冷汗瞬間濕透后背。凌清墨掛在崖壁上,劇烈喘息。下方傳來血泥翻滾的轟鳴,如同巨獸的吞咽聲。上方,李奕辰已無聲無息地落在她頭頂上方一塊碎片上,低頭看來,目光沉靜,并未出手,顯然在等她自己的抉擇。
不能放棄!凌清墨眼中燃起倔強的火焰。她咬牙,忍著指尖劇痛,嘗試尋找巖壁的著力點。就在這時,她右手指尖觸碰到的巖壁處,忽然傳來一絲微弱的、熟悉的共鳴——是“墨”的氣息!與凌家祖祠、與那黑色巨釘同源的、古老的“守墨”氣息!這巖壁內部,似乎鑲嵌著什么東西?
不及細想,她本能地將體內那暗紅色的“墨痕”之力,順著指尖傷口,注入巖壁之中。
“嗡……”巖壁輕輕一震,以她手指為中心,一圈極淡的暗金色紋路浮現出來,迅速蔓延,勾勒出一個巴掌大小、殘缺不全的符文!符文一閃而逝,但在其消失的瞬間,凌清墨感覺到,一股沉穩、厚重、充滿守護意味的力量,自巖壁內部傳來,托住了她的身體,甚至暫時驅散了周圍的罡風與“蝕”力侵蝕!
是當年布下此橋的“守墨人”先輩留下的后手!唯有身負“墨痕”之力的后人,在危急時以血激發,方能顯現!
借著這股力量,凌清墨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看準前方一塊較大的碎片,再次縱身躍出。這一次,躍出之時,她福至心靈,將一絲“墨痕”之力也融入身法,身形竟比之前更加沉穩、迅捷,仿佛與這片空間殘留的“守墨”意志產生了某種共鳴,受到的阻力大減。
接下來的路程,雖然依舊艱險,但有了“墨痕”之力的輔助,以及對碎片與巖壁殘留符文的感應,凌清墨的渡澗過程順暢了許多。她不再僅僅依賴“洗痕”之力,而是開始嘗試在“洗痕”與“墨痕”之間尋找一種動態的平衡,以“洗痕”抵御污穢侵蝕,以“墨痕”溝通殘留禁制、穩定身形。額間的太極印記在這種運用下,旋轉似乎和諧了一絲,雖然依舊帶來隱痛,卻不再有崩潰之感。
李奕辰跟在后方,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墨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許。此女心性之堅,悟性之高,應變之快,確為可造之材。這“變數”,或許比他預想的,更有價值。
終于,在經歷了近半個時辰的驚心動魄后,凌清墨踏上了最后一塊巨大的、半嵌在對岸崖壁上的橋體殘骸。殘骸之后,便是鬼哭澗的土地。
她踉蹌落地,雙膝一軟,幾乎癱倒在地,全靠扶著冰冷的巖壁才穩住身形。臉色蒼白如紙,渾身被汗水與血水浸透,指尖傷口血肉模糊,體內力量幾乎耗盡。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望著眼前這片傳說中的兇地。
李奕辰隨后輕飄飄落下,站在她身側,目光掃過她狼狽卻堅毅的模樣,微微點頭:“做得不錯。‘洗痕’與‘墨痕’的初步平衡運用,你已入門。此地殘留禁制對你已有認可,接下來在澗中行走,會少些麻煩。”
凌清墨喘息稍定,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眼前的鬼哭澗。
與對岸的“泣血沼澤”不同,鬼哭澗內,沒有泥潭,沒有血霧。入目所及,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