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碰到了那片微微蕩漾的黑暗“水面”。
沒有實感。沒有溫度。甚至沒有“觸碰”的知覺。
只有一種被瞬間抽離、然后投入無垠深海的失重與淹沒感。
凌清墨的“意識”,或者說她最核心的感知,在觸及那黑暗“水面”的剎那,便被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牽引、吸納,脫離了她的軀體,墜入了黑暗深處。
眼前并非漆黑,而是炸開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光影洪流。比之前在旋渦中感受到的更加磅礴,更加有序,也更加……古老。
她“看到”了。
光影之一:
時間之初,萬物混沌。無天無地,唯有“有”與“無”的界限模糊糾纏。于那絕對的“無”之深淵旁,一滴“原初之墨”自虛無中凝聚、滴落。它非黑非白,是一切概念、一切可能、一切“存在”的胚胎,亦是指向終極沉寂與“無”的必然歸途。在它滴落的軌跡上,時光開始流淌,空間開始延展,“世界”的雛形于墨痕的邊緣氤氳而生。這滴墨,便是“墨源”,亦是“歸寂”在此世的第一道、也是最根本的“痕”。
光影之二:
“墨源”墜地(或者說,墜入“存在”),并未完全消散。其最核心、最沉寂的一小部分,在“世界”初生的震蕩中,自發凝聚、坍縮,歷經無法計量的光陰,最終化作一柄劍形。此劍無鋒無鍔,因其本就不是為了“切割”或“斬斷”存在之物,而是為了“鎮守”——鎮守“墨源”與此世之間那條脆弱的界限,防止“歸寂”之意過度侵蝕新生,亦防止此世活躍的“存在”過度刺激“墨源”引發不可測的動蕩。它是界限本身,是沉默的看守者。后世,或有生靈偶然得見,稱其為——“鎮淵”。
光影之三:
漫長歲月流逝。最早一批感知到“墨”之存在、并嘗試理解運用的智慧生靈出現。他們發現了“鎮淵”,亦隱約感知到“墨源”的沉寂與“歸寂”的恐怖。一部分生靈選擇敬畏與疏離,以自身理解,模仿“墨”中蘊含的“契約”、“秩序”之意,形成了最初的“守墨”理念,并試圖建立屏障,隔絕“墨淵”的影響。而另一部分,或因貪婪,或因對終極力量的渴望,或因理念分歧,開始主動引導、扭曲、甚至試圖“駕馭”
那自“墨淵”滲漏出的、相對活躍的“墨”之力,并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墨”中與“歸寂”伴生的、偏向“吞噬”、“腐朽”、“扭曲存在”的一面——這便是“蝕”的雛形。理念之爭演變為慘烈沖突,“守墨”與“狩墨”(后稱“蝕”之追隨者)的對立由此開端。
光影之四:
一場波及無數世界碎片的大戰。“蝕”之一脈的某些瘋狂者,竟試圖鑿穿“鎮淵”的鎮守,直接接觸甚至“吞噬”“墨源”,以獲得超越想象的終極力量。大戰撼動了“鎮淵”,導致“墨淵”與此世的界限出現了細微的、持續的“滲漏”。大量被“蝕”力污染、或本身就充滿混亂與沉寂意念的“墨”之氣息(即后世所謂“蝕”力本源)自裂隙涌入,污染大地,侵蝕生靈。為修補裂隙、凈化污穢,“守墨”一脈的至強者們付出了慘重代價。其中一位,在最終封印最大裂隙時,自身道基與神魂被“蝕”力與“歸寂”之意雙重侵蝕,陷入非生非死的沉眠。其佩劍——一柄傳承久遠、曾飲無數“蝕”者之血的神兵,亦在主人沉眠、裂隙封印的瞬間,被逸散的、最精純的一縷“歸寂”本質侵入、纏繞……
光影流轉,最終定格在一幅畫面上:
那柄神兵懸浮于一片寂靜的虛無中,劍身上糾纏著淡金的守護契約之力、淡藍的凈化本源之力,以及一縷深灰的、不斷試圖將前兩者“消泯”的“歸寂”之息。三種力量以劍身為戰場,激烈沖突,又因神兵本身材質特殊與主人殘留意志的維系,達成了一種極其脆弱、瀕臨崩潰的平衡。
畫面拉近。那縷“歸寂”之息,雖然細微,卻仿佛擁有生命,不斷嘗試復制自身,向外探出觸須,想要脫離劍身,尋找新的、更適合的“宿主”或“溫床”。淡金與淡藍之力則全力封鎖、凈化,但收效甚微,只能勉強將其禁錮在劍身核心。
就在這僵持之中,一點微不可察的、來自遙遠彼方的、同樣蘊含著“歸寂”意蘊的“共鳴”,仿佛黑暗中亮起的火星,穿透了無盡時空與層層屏障,微弱地、卻持續地,吸引著劍身上那縷“歸寂”之息。
那“共鳴”的來源是……
凌清墨的意識猛地一震,從光影洪流中“掙脫”出來。
她“看”向自己——不,是“看”向那柄斜插在地的、古樸無華的“鎮淵”之劍。
此刻,在她“眼中”,這柄劍不再黯淡。其劍身深處,赫然倒映著她額間那枚復雜印記的虛影!尤其是中心那點深灰“豎瞳”的虛影,與劍身核心那縷被禁錮的、躍躍欲試的“歸寂”之息,隔著劍體與空間,產生了清晰無比的同步搏動!
而那縷“歸寂”之息探出的、試圖尋找“共鳴”源頭的無形“觸須”,其中最細微、最執著的一縷,竟然無視了“鎮淵”劍自身的隔絕,穿透了劍體、空間,甚至時間,在她“看到”光影的同時,也“看到”了她——看到了數百年前,那個尚在襁褓之中、額間帶著奇異胎記(“異痕”雛形)的女嬰!
是它!是“鎮淵”劍中這縷來自那位沉眠至強者佩劍的、“歸寂”之息的“觸須”,跨越了時空,感應到了她這個天生對“歸寂”之意有著異常親和(或許正是因為凌家血脈與“墨”的契約,以及某種未知的因果)的個體,并悄無聲息地將自身的一絲“本質”作為“種子”,烙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與她自身的“墨痕”天賦以及后來獲得的“洗痕”之力結合,最終形成了這獨一無二的、平衡又危險的“異痕”!
“鑰匙”……原來如此!
她的“異痕”,之所以能成為某種“鑰匙”,是因為其核心的那縷“歸寂”之息,與“鎮淵”劍中這縷被禁錮的、源自那位至強者的“歸寂”之息,同出一源!甚至,可以看作是那縷“歸寂”之息主動分化、尋找的“外延”或“分身”!
而這把“鎮淵”劍,在此“鎮守”的,不僅僅是“墨淵”與此世的界限,恐怕也在無意識地、被動地“鎮壓”著劍身內部那三種力量的恐怖平衡,尤其是防止那縷“歸寂”之息徹底失控溢出。
“劫”……也同樣源于此!
這縷“歸寂”之息是“活”的,是那位至強者被侵蝕后的殘留,本身就帶有“吞噬”、“消泯”一切“痕跡”的本能。它選擇凌清墨,或許并非善意,而是一種本能的“寄生”與“擴散”。當她這個“鑰匙”靠近,與源頭產生共鳴,極可能打破“鎮淵”劍內那脆弱的平衡,導致那縷“歸寂”之息徹底爆發、反噬,甚至可能引動整個“墨淵”的異動!對她自身而言,與源頭共鳴,也可能加速“異痕”中“歸寂”之息的成長,讓她更快地滑向被“歸寂”吞噬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