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和內(nèi)宮涇渭分明。
內(nèi)宮里頭的是貴人,女使和內(nèi)監(jiān)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女使能跟著自家主子住在配宮的耳房,除卻各宮各殿每日輪值的三兩個值宿太監(jiān),其余的內(nèi)監(jiān)每日戌時都要趕在內(nèi)宮二門子上鎖之前回掖庭來住。
而掖庭里的宮人內(nèi)監(jiān),做的都是雜役粗使的活路,分散在浣洗局、膳房、花草房、針線房、工造坊等打雜出力氣、手藝的地方當(dāng)差。
掖庭的宮人內(nèi)監(jiān),混的是日子,可不是前程。
沒跟在主子身邊,有什么前程可言?
含釧打著油燈胡思亂想著,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浣衣局,熱水房里熱氣騰騰的,丫頭內(nèi)宦埋頭飛速跑著,一派熱鬧景象,“鐘嬤嬤,煩您打兩個暖壺!”
含釧把暖壺放在煙霧繚繞中,透過白裊裊的熱氣,看見了一個兩鬢花白、佝著背,嘴角含著一支細長銅管水煙的婆子正在核賬本。
那婆子頭也沒抬,拿煙管子敲敲桌面。
含釧從懷里摸出四枚銅子放在桌上,小宮女機靈地手心把銅子一抹,拎著兩個暖壺到后院去了。
(請)
山楂泥丸
鐘嬤嬤吐出一口煙,拿筆在帳冊子上點了四個點。
前面密密麻麻的,還有數(shù)不清的點子。
含釧束著手立在一旁燈暖壺,還記得以前她害怕鐘嬤嬤了。
浣衣局算是掖庭里低賤中更低賤的地方,沒門路、受了錯,惹了主子厭棄的宮人若是還有幸留一命,來的就是這地兒。能壓得住浣衣局上上下下百來人的婆子,能是盞省油的燈?
只是如今,含釧看著她,心里卻沒了那股害怕的念頭。
夢撞慫人膽?
死都死過一次,還怕個錘?
含釧有點想笑。
含釧抿嘴笑的樣子,落在鐘嬤嬤眼里,有些奇異。
掖庭不缺美人兒。
不是有句老話兒嗎?
美人兒要么在圣人身邊,要么在離圣人最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