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博低下頭,聲音沉悶壓抑,“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宛瑜,我真的害怕!”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直視著宛瑜,里面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我怕你愛上米蘭的生活,愛上做設計師的感覺;我怕你三年后畢業(yè)了,又有了新的、更遠大的夢想,要去巴黎、去紐約、去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我怕……我怕我再也跟不上你的腳步!我怕三年會變成五年、十年,甚至……永遠!”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與其等到那一天,眼睜睜看著你越飛越遠,而我只能站在原地撕心裂肺,還不如……還不如現(xiàn)在就……”他哽住了,巨大的痛苦讓他說不下去。
“展博……”宛瑜心痛地看著他,淚水無聲滑落。
“除非你能保證!”
展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跨前一步,雙手抓住宛瑜的肩膀,眼神近乎偏執(zhí)地盯著她,“你保證!保證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保證三年后你就回來,保證你不會再有新的想法,保證你會安定下來!你說啊!說你保證!”
他搖晃著宛瑜的肩膀,語氣帶著絕望的逼迫。
宛瑜被他抓得生疼,看著他眼中近乎瘋狂的祈求,心像被撕裂一樣。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安撫的話,可喉嚨里像堵了棉花。
“我……”她的聲音細若蚊吶,充滿了迷茫和無助,“……我不知道。展博,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我沒辦法給你這樣的保證……”
“說不知道?!”
展博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擊垮了,他猛地松開手,踉蹌著后退一步,臉上是慘然的笑,“好……好……我明白了……”
他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宛瑜,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門口。背影透著一種心灰意冷的決絕。
“展博!”宛瑜在他身后哭喊,聲音破碎,“我是說……我們……我們都先冷靜一下好不好?”
陸展博的腳步頓了一下。
“我…我是說…我們…就這樣吧。”
回答她的,是沉重的關門聲。
“砰!”
那一聲悶響,隔絕了門內(nèi)門外兩個世界。
門后,林宛瑜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她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壓抑的、痛苦的哭聲終于無法抑制地爆發(fā)出來,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混合著窗外呼嘯的風雨聲。
“我……真的不知道……”她嗚咽著,肩膀劇烈地顫抖。
門外,陸展博背靠著門,同樣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他沒有離開,只是將頭深深埋進臂彎里。
門板清晰地傳來門內(nèi)壓抑的哭泣聲,那聲音像刀子一樣剮著他的心。
他沒有勇氣再敲門,也沒有力氣站起來離開。
客廳茶幾上,那碗被冷落的意大利面,裊裊的熱氣早已散盡,紅亮的醬汁凝固在面條上,像一幅被突然打斷的、關于溫暖和期待的靜物畫。
窗外,臺風依舊在肆虐,雨水猛烈地沖刷著玻璃,模糊了整個世界。
臺風夜的風雨聲被酒吧厚實的木門隔絕了大半,只留下沉悶的嗚咽。空氣里混雜著啤酒花的微酸、威士忌的醇厚,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樟腦味。
陸展博獨自一人縮在吧臺最角落的高腳凳上,面前擺著第三杯顏色渾濁的“今夜不回家”,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仿佛那是宇宙終極難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