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小雨的聲音帶著擔憂,“你…別生氣。媽媽她…可能只是擔心…”
“爸爸沒生氣。”陳巖努力讓聲音平穩下來,甚至帶上一點刻意的輕松,“小雨,別擔心。爸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條路很難,但爸爸會走下去。為了你,也為了…爸爸自己。你安心學習,錢的事不用操心,爸爸會解決。周末…周末爸爸再給你打電話,好嗎?”
“嗯…好。爸,你…加油。”小雨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還有一絲微弱的、近乎祈求的信任。
電話掛斷。訓練大廳的喧囂重新涌入耳中,卻顯得格外遙遠。陳巖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王莉的話語像冰冷的針,消防通道的嘲諷像燃燒的烙鐵,女兒小心翼翼的信任像最沉重的砝碼,全部壓在他早已不堪重負的心上。
【警告!檢測到強烈情感沖突(家庭事業自我否定)!精神熵激增!逆轉指數異常波動!】
【‘逆流沙弧’核心過載風險!強制冷卻程序啟動!部分非核心信息處理功能暫停!】
【建議:立即進行高強度專注訓練以穩定核心!】
冰冷的系統提示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感,大腦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針扎般的刺痛!眼前景物甚至出現了瞬間的模糊和重影!剛才在走廊轉角感受到的那股被窺視的寒意,似乎也因為這劇烈的精神波動而再次被隱隱勾起。
陳巖猛地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將翻騰的情緒壓回心底最深處。他不能崩潰,至少現在不能!他抓起桌上冰冷的礦泉水瓶,狠狠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稍稍澆熄了心頭的灼熱。
他重新戴上耳機,無視了食堂的方向,再次點開了訓練模式。鎖定的,依然是嬴政。
這一次,他的眼神徹底變了。疲憊依舊,但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狠厲和孤注一擲的瘋狂。家庭的負擔、前妻的嘲諷、女兒的期望、青訓營的輕視、暗處的窺探…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燃料,投入這名為“痛苦”的熔爐!
“地獄級AI…來吧!”他低吼著,手指重重敲下開始鍵。
下午的訓練,陳巖如同一個沉默的、不知疲倦的機器。汗水浸透了深藍色的隊服,緊緊貼在背上。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動作因為重復和疲勞而顯得有些變形,但他眼神里的專注卻銳利得嚇人。他不再去關注那慘淡的KdA和傷害數據,只死死咬住林風定下的基礎指標:走位躲過關鍵技能次數,一技能命中率,大招有效輸出時間。
林風的身影偶爾會在他身后短暫停留,平板電腦記錄著數據,鏡片后的目光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沒有再出聲點評,只是默默看著這個“高齡”選手在AI的狂轟濫炸下,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沉默地重新站起。
痛苦是磨刀石。絕望是催化劑。
在一次又一次被貂蟬花球戲耍、被干將飛劍釘死的循環中,陳巖對嬴政技能前搖、后搖、施法距離的“身體記憶”,正在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被強行刻入他那不再年輕、反應稍慢的神經末梢。
他不再完全依賴【信息洪流】的預判。他開始嘗試將那種被動的“看到”,轉化為一種身體本能的“預知”和肌肉反應的“提前量”。當意識沙盤再次清晰標注出貂蟬的落點時,他的手指會提前零點幾秒,以一種近乎賭博的預判,將鼠標指針死死釘在那個未來的坐標上,然后不顧一切地按下技能鍵!
失誤率依舊高得嚇人。空放的技能提示音不絕于耳。
但漸漸的,十次里面,或許能成功一次。
然后,是兩次。
再后來,三次……
每一次成功的精準命中或極限規避,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一種近乎虛脫的、從骨髓深處榨取出來的疲憊感。這代價太大了。
當夕陽的余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訓練大廳染成一片暖金色時,陳巖終于完成了林風設定的、關于嬴政“一技能對移動靶命中率達標”的階段性指標。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胸膛劇烈起伏,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臉色蒼白得可怕,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剛想松一口氣,旁邊卻響起一個刻意拔高的、帶著戲謔笑意的年輕聲音:
“喲!c-17的大叔,還在跟AI死磕呢?練得怎么樣了?嬴政大招學會套人,不套石頭了吧?”
陳巖緩緩轉過頭。
是趙銳,Id“疾風劍”。他雙手插在隊服口袋里,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優越笑容,眼神里充滿了戲謔和輕蔑。他身后站著兩個同樣年輕的青訓生,臉上也是看好戲的表情。顯然,消防通道里的“死灰”論調,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訓練大廳瞬間安靜了不少,許多目光被吸引過來,聚焦在這個角落。無聲的壓力如同實質。
陳巖看著趙銳那張年輕氣盛、充滿挑釁的臉,消防通道里的惡毒嘲諷、女兒電話里的擔憂、前妻話語中的譏諷、訓練中的無盡挫敗、以及那轉角陰影下的冰冷窺視……所有的情緒如同巖漿般在心底翻涌、碰撞!一股暴戾的沖動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