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許元的這個問題,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記憶深處的閘門。
他還記得。
怎么可能不記得。
那是幾年前的冬天,大雪封路,寒風如刀。
他,方云世,曾經也是一個飽讀詩書,自命不凡的士子。
可是,因為家鄉在邊境,遭遇了突厥的洗劫之后,他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他一路從北疆逃難到這片不毛之地,昔日的錦衣玉袍,早已變成了滿是破洞的骯臟爛布。
手中的筆,換成了討飯的破碗。
為了一個發了霉的饅頭,他可以和野狗搶食,可以跪在地上學狗叫。
尊嚴?
氣節?
那些東西,在活下去的欲望面前,一文不值。
他以為自己會死。
死在那個冬天的某個角落,尸體被野狗啃食,最后化作一堆無人問津的枯骨。
直到,他遇到了許元。
那個時候的許元,比現在還要年輕,剛剛上任長田縣令,身邊只跟著寥寥數人。
他看到了蜷縮在墻角,已經餓得神志不清的自己。
他沒有嫌棄自己身上的污穢與惡臭。
他只是下馬,將一件溫暖的裘皮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又遞過來一個滾燙的肉餅。
在得知自己是讀書人之后,他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想不想……用你這腦子里的學問,換一個能讓所有人都吃飽飯的天下?”
就是那一天。
就是那一句話。
他,方云世,這條命,就再也不屬于自己了。
是眼前這個男人,將他這個連戶籍都快沒了的流民,破格提拔為長田縣的縣丞,委以重任。
也是他,帶著自己,一步一步,將這個曾經人人避之不及的貧瘠死地,變成了如今商賈云集、百姓安居的西北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