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濟谷跪在泥濘里,天蠶早已冰冷的身體,沉重地枕在她臂彎。
那一柄追風劍留下的創口,猙獰地裂開在胸前,曾經鮮活的生命,被自己親手洞穿、熄滅。
風濟谷的手指痙攣一般地摳進天蠶肩頭染血的衣料,仿佛要將這殘酷的事實,從自己骨血里硬生生剜出去,喉嚨里堵著硬塊,連嗚咽都發不出,只有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
“姐……”一聲輕喚自身后傳來,帶著同樣撕裂的沙啞。
蘭奴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身旁,她的目光死死釘在天蠶胸前,那一片刺目的深紅上,臉色慘白如紙。
風濟谷沒有回頭,整個世界在她的眼中,只剩下天蠶失去血色的、凝固著最后一絲驚愕與哀傷的臉。
那一聲“謝謝你之前對我的大度和包容”還在耳邊盤旋,像淬毒的鋼針。
蘭奴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天蠶的腰間,跌出的那個小小布袋上。
布袋被血浸透了大半,沉甸甸地壓在泥水里。
她俯下身去,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將它從血泊中拾起。
粗糙的麻布觸感冰冷,里面硬物的棱角硌著她的掌心。
她解開系繩,幾塊深色的龜甲和幾片厚實的牛肩胛骨滑了出來,上面密布著古老刀刻的痕跡。
“這是什么?”蘭奴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風濟谷空洞的眼神,終于動了一下,茫然地瞥向那一些骨片。
“天蠶……最后給的……她說……里面有……出生的事……占卜……”每一個字都耗盡她殘存的力氣。
蘭奴不再說話。她跪坐下來,不顧地上的血污,將那一些骨片,在自己膝蓋上攤開。
她辨認著那一些深深刻入骨質的線條,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冰冷的表面,指尖沾染的鮮血蹭了上去。
龜甲上的字跡古奧,有些地方被血污遮蔽。
她屏住呼吸,湊近一些,一塊較大的龜甲上,幾行刻痕在血色的映襯下,竟透出某種異樣的清晰。
她的目光猛地頓住,死死鎖住那幾行字。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蘭奴的呼吸驟然停止,眼瞳劇烈地收縮,捧著龜甲的手,抖得幾乎拿捏不住。
“……姐……”這一次,她的聲音變了調,尖銳得像被掐住了脖子,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怖,“你看……你看這個!”
風濟谷遲鈍地、幾乎是麻木地,順著她顫抖的手指看去。
龜甲正中,一行刀刻的符文,深如溝壑,在血色的浸潤下,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幽光。
旁邊,有更小一些的注釋文字,顯然是后來添加的解譯。
“三生石畔,風氏三女。蘭奴居中,濟谷為長,天蠶最幼。”
每一個字,都像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地劈中風濟谷的天靈蓋!
她腦中嗡的一聲巨響,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感知,都離她遠去。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只剩下那一行血淋淋的字,在龜甲上無限放大、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