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我想,我想好好地活下去。”
燕凌霄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淡淡的悲戚。
他曾經也有過勇氣、有過血性,可一次次艱難險阻將他的血性耗沒了;一次次生與死的別離讓他的脊梁漸漸彎了下去。
恐懼,才是人的本能。
“你走吧,我不殺你。”
燕凌霄沉默許久,語氣中多出了一分冷漠:
“從今以后,我們就是敵人了。”
戚擎蒼還有周圍那些將領都沉默了,他們很想殺了孔文舉,可燕凌霄既然開口,就不會有人對其出手。
孔文舉在地上跪了很久很久,最終像是被抽干靈魂的行尸走肉,一瘸一拐地走出軍陣,走向對面的羌兵。
初春的晨光帶著幾分怯生生的暖意,勉強灑落在空曠的原野上。枯草尚未完全返青,在微風中瑟縮著,露出大片灰黃的沙粒。遠處山巒的輪廓在稀薄的霧氣中顯得模糊而冷漠,猶如一頭巨獸匍匐在地。
孔文舉獨自走在兩軍陣前的空地上。
他的腳步踉蹌而虛浮,深一腳淺一腳地留下一個個歪斜的腳印。身影在廣闊天地和肅殺軍陣的映襯下,縮得極小,像一只被遺棄的、找不到方向的螻蟻。
風吹起他散亂的發絲和破損的衣角,更添了幾分蕭索。
他不敢回頭看那些曾經同生共死的袍澤,他們的目光想必比羌人的刀鋒更冷。他也無法抬頭去看前方羌兵陣列中那些閃爍著嗜血和嘲弄的眼睛。
孔文舉只是低著頭,一步一步,邁向一個他曾經恐懼、最終卻選擇的歸宿。
數以千計的義軍在默默地看著他,全場鴉雀無聲。
他能感覺到背后的目光,沉重得讓他幾乎直不起腰。那里面有憤怒,有鄙夷,或許。。。。。。也有一絲殘留的、不忍的悲憫。而前方,等待他的并非榮華富貴,只有一片冰冷的、陌生的死寂。
就在他走到兩軍正中間時:
“嗖!”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空氣,鋒利的箭矢從天而降,精準無比地沒入了他的胸口。
“嗤!”
孔文舉的身體猛地一僵,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有一股滾燙的液體涌上喉頭,溢出嘴角,然后砰地往地上一栽。
最后映入他眼簾的是頭頂那片蒼白無力的天空,和腳下他掙扎、守護、最終又背叛了的冰冷土地。
他死了,沒有榮華富貴,沒有解脫安寧。像一片飄零的枯葉,無聲無息地腐爛在這片初春的凍土之上。
也木達保持著彎弓搭箭的姿勢,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這樣的廢物,可不配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