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郡的晨光透過窗欞灑進知府別院時,夏永安正幫著村民們整理新分到的住處。經過蘇知府的協調,郡里騰出了一片閑置的民宅,雖不算寬敞,卻足夠讓二十多口人安穩落腳。老村長捧著官府發放的戶籍文書,手都在發抖,這些年他們顛沛流離,居無定所,如今終于有了“千峰郡民”的身份,再也不用過著躲躲藏藏、怕被人追問戶籍的日子。
“夏大俠,魏將軍,這份恩情我們記一輩子!”老村長領著村民們對著兩人深深作揖,花白的頭發在晨光中泛著霜色,彎腰時腰間的舊布帶滑落,露出里面打了好幾塊補丁的內襯。年輕后生們更是擼起袖子,主動扛起墻角的鋤頭,七嘴八舌地說要去城外開墾荒地,往后靠自己的力氣種糧,再也不做任人欺凌的流民。
夏永安連忙上前扶起老村長,掌心觸到老人粗糙如樹皮的手,心中一陣酸澀:“老伯快起來,都是分內之事。你們能安穩下來,比什么都強。”他轉頭看向院角堆放的糧食,那是蘇知府特批的救濟糧,袋口還印著“千峰郡糧倉”的紅字,“往后缺什么就跟我說,或是直接找蘇知府,總能想辦法解決。”
一旁的陳繡與阿玲正坐在石階上低聲說著話,阿玲從懷里掏出個繡著半朵梅花的布包,手指小心翼翼地解開繩結,里面裹著幾塊磨得發亮的碎銀,還有半張泛黃發脆的紙條。“繡兒,這是當年我們從陳家屯逃出來時,李嬸塞給我的。”阿玲的聲音帶著顫抖,指尖輕輕撫過紙條上模糊的字跡,“李嬸說,要是我能逃出去,又找不到你,就去城南的‘繡娘坊’找她。她還說,那坊子里有好幾個咱們村逃出來的姐妹,都靠刺繡糊口。只是我剛逃到半路,就被王坤的人抓了,一直沒機會去。”
陳繡接過紙條,指尖觸到紙面粗糙的紋理,眼眶瞬間紅了。李嬸是陳家屯最和善的老人,也是村里最擅長刺繡的人,當年柳三娘屠村時,是李嬸把她和阿玲藏在柴房的地窖里,還偷偷塞給她們兩個麥餅;后來她們趁亂逃跑,李嬸又把唯一的逃生路線指給她們,自己卻留在村里引開土匪。這些年她四處尋找舊友,卻始終沒有消息,如今終于有了李嬸的下落,心中的激動幾乎要溢出來。
“我們現在就去繡娘坊!”陳繡攥緊紙條,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中滿是期待與急切。魏佳情見狀,走到兩人身邊,抬手理了理陳繡肩上的布帶,那是昨夜剛換的干凈布條,還帶著淡淡的藥香:“我陪你們去吧,城南那邊魚龍混雜,多個人也多份照應。”她轉頭對夏永安道,“你留在郡里盯著王家的動靜,蘇知府說王震天逃走后,王家在郡里的眼線還沒清理干凈,說不定會暗中搞鬼。”
夏永安點頭,從腰間解下一把短刀遞給陳繡,這是之前從黑風寨土匪手里繳獲的,刀鞘雖有些磨損,刀刃卻依舊鋒利:“路上小心,若是遇到危險,就往最近的官府驛站跑,或是喊巡邏的官兵,他們都認識蘇知府的令牌。”他頓了頓,又從懷里掏出幾枚銅錢塞進阿玲手里,“你們去繡娘坊或許要打點,這些錢拿著應急。”
陳繡接過短刀,重重點頭,刀刃上的寒光映在她眼底,卻沒了往日的冷意,反而多了幾分暖意。阿玲也連忙把銅錢收好,感激地對夏永安道:“多謝夏大俠,我們一定會小心的。”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朝著城南的方向走去。
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夏永安轉身往“仁心藥鋪”的方向去。經過昨夜的查封,藥鋪大門上已貼上了官府的封條,朱紅色的封條上蓋著蘇知府的官印,格外醒目。門前站著兩名手持長槍的官兵,正警惕地盯著來往的行人,防止有人擅自闖入。
夏永安繞到藥鋪后院,發現墻角有個隱蔽的小洞,洞口被一堆干草遮掩著,若不是他之前在黑風寨見多了這種藏人的暗格,恐怕也難以發現。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干草,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洞口約莫能容一人彎腰通過,里面黑漆漆的,隱約能看到微弱的光。
“誰在那里?”身后突然傳來官兵的喝聲,夏永安連忙直起身,轉身亮出蘇知府昨日給他的令牌,那是一塊刻著“千峰郡巡查”的木牌,是蘇明哲特意給他方便行事用的。官兵見了令牌,連忙收起長槍,拱手道:“原來是巡查大人,不知大人在此查看何事?”
“我懷疑這藥鋪還有暗門,你們守在這里,別讓任何人靠近。”夏永安沉聲道,目光又落回那個小洞上,“我進去看看,若是有動靜,你們就立刻進來支援。”官兵們點頭應下,握緊長槍守在洞口兩側。
夏永安彎腰鉆進小洞,里面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墻壁上每隔幾步就掛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前路。通道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這味道與黑風寨礦洞里的鐵礦味一模一樣。他心中一緊,加快腳步往前走去,通道盡頭是一扇木門,門后隱約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夏永安屏住呼吸,輕輕推開一條門縫,只見門后是一間寬敞的密室,里面堆著十幾箱兵器,刀槍劍戟一應俱全,箱蓋上還印著王家的徽記;角落里站著兩個黑衣男子,正低聲交談著,其中一人竟是王震天的貼身護衛!
“老家主說了,讓我們盡快把這些兵器運到城外的破廟里,等風聲過了,再轉運到京城。”一個護衛低聲道,手中把玩著一把短刀,“還有,那個叫陳繡的女人,老家主說一定要找到她,當年她從黑風寨逃出來時,可能看到了我們運鐵礦的路線。”
另一個護衛皺眉道:“可現在官府查得緊,城門外都有官兵盤查,怎么運出去?而且那個夏永安和魏佳情也在郡里,若是被他們發現,恐怕會壞事。”
“怕什么?”第一個護衛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老家主已經安排好了,今晚三更,會有一艘船在城外的渡口等著我們,到時候用商船作掩護,把兵器運走。至于夏永安和魏佳情,老家主說了,若是遇到他們,直接殺了,不用留情。”
夏永安心中一凜,正想繼續聽下去,口袋里的令牌突然滑落,“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密室里的護衛們瞬間警覺,厲聲喝道:“誰在外面?”
夏永安知道暴露了,當即推開門,拔刀沖向那兩個護衛。為首的護衛反應極快,揮刀迎了上來,兩刀相撞的瞬間,“鐺”的一聲脆響震得夏永安虎口發麻,這護衛的刀力竟比之前遇到的王家騎士還要強悍!
“是你!夏永安!”護衛看清來人,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正好,老家主讓我們殺你,今天就送你上路!”另一個護衛也拔刀沖了上來,兩人一左一右,刀光如網般朝著夏永安劈來。
夏永安不敢大意,雙手握刀,憑借著靈活的身法躲避著攻擊,同時尋找著反擊的機會。密室里空間狹小,兵器堆放雜亂,不利于施展,夏永安漸漸被兩人逼到角落。就在這時,洞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守在外面的官兵們沖了進來:“大人,我們來幫你!”
官兵們手持長槍,朝著兩個護衛刺去。護衛們見狀,知道寡不敵眾,對視一眼后,突然朝著密室另一側的窗戶跑去。夏永安連忙追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兩個護衛撞破窗戶,翻身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追!別讓他們跑了!”夏永安大喊一聲,跟著跳窗而出,官兵們也緊隨其后。可巷子里錯綜復雜,加上來往的行人較多,兩個護衛很快就沒了蹤影。夏永安停下腳步,喘著粗氣,看著空蕩蕩的巷口,心中滿是懊惱,若是能抓住這兩個護衛,說不定能問出更多關于王家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