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神視凡人為螻蟻,以骨相定命數。
戰乾坤生來凡骨,被選中為祭品,注定魂飛魄散。
祭祀臺上,仙使降下神罰,他卻意外覺醒凡骨之力。
“凡骨又如何?”他直視蒼穹,“我要用這身賤骨,踏碎爾等仙命!”
風,帶著北地特有的粗糲,卷過黑石村,刮得人臉頰生疼。這風里裹挾的不僅是沙塵,還有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喘不過氣的死寂。村口那棵虬枝盤結、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的老槐樹下,黑壓壓跪滿了人。男女老少,頭深深抵在冰冷堅硬的黑石地上,像一群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牲口,連最輕微的嗚咽都不敢發出??諝饽塘耍挥酗L撕扯破舊衣袍的裂帛聲,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在無聲蔓延。
人群最前方,一個身影跪得筆直,像一桿插進凍土里的標槍。破舊的粗麻布衣遮掩不住少年緊繃的肌肉線條,十九歲的戰乾坤,下頜繃成一道冷硬的線。汗水混著塵土,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沖出幾道溝壑,卻沖刷不掉那雙眼睛里燃燒的、近乎桀驁的光。那光,與周圍死水般的絕望格格不入,像灰燼里不肯熄滅的最后一點火星。
他死死盯著前方。
那里,是臨時壘起的簡陋祭壇,幾塊巨大的黑石堆疊,粗糙而猙獰。祭壇中央,插著一根碗口粗細的漆黑木樁,頂端削尖,在慘淡的日頭下泛著不祥的幽光。木樁上,殘留著深褐近黑的斑駁印記,那是被歲月風干的血。幾塊同樣沾染著陳年污穢的獸骨散落在木樁底部,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地望著跪伏的人群,無聲訴說著此地曾上演過多少場生離死別。
一個穿著灰撲撲麻布長袍的老者,枯槁得像一截朽木,顫巍巍地站在祭壇旁。他是村長,此刻卻佝僂著背,渾濁的老眼里只剩下麻木的恐懼。他手里捧著一個粗糙的陶盤,盤中盛著一捧顏色詭異的粉末,散發著硫磺和某種腥甜混合的刺鼻氣味。
“時辰……”村長的聲音干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到了……”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沾了沾那粉末,開始在祭壇周圍的地面上劃動。粉末落下,留下歪歪扭扭、散發著微弱紅光的詭異符文。隨著符文逐漸成型,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開始彌漫開來,仿佛有某種無形的龐然大物正在冰冷的虛空中緩緩蘇醒,將視線投向這片卑微的土地。
跪在戰乾坤身邊的趙鐵柱,一個和他一起光屁股玩到大的壯實后生,此刻抖得如同秋風里的落葉。他死死咬著下唇,鐵銹味在嘴里彌漫,恐懼的淚水終于沖破了堤壩,無聲地洶涌而出,砸在身下的黑石上,洇開一小片深色。他不敢抬頭,更不敢看那祭壇和祭壇下的木樁。
“乾坤……”趙鐵柱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哭腔,“我…我怕……”
戰乾坤沒有轉頭,視線依舊釘死在祭壇之上,喉嚨里滾出一聲低沉壓抑的回應,像受傷野獸的嘶鳴:“……忍著!”
他何嘗不怕?那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氣息越來越重,像無數根細針扎進皮肉,刺入骨髓。但他不能低頭!胸腔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扭曲疼痛。憑什么?憑什么生來凡骨,就注定是祭品,是螻蟻,是仙神腳下隨意碾碎的塵埃?他不服!那團火灼燒著恐懼,在絕望的土壤里倔強地拱出憤怒的芽。
村長劃完了最后一個符文。整個祭壇區域的紅光猛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融入地面,但那無形的、來自高天之上的冰冷注視感,卻陡然凝實了十倍!空氣驟然變得粘稠沉重,仿佛變成了水銀,死死壓在每個跪伏者的背上。幾個體弱的老人和孩子,身體一軟,直接昏厥過去。
村長閉了閉眼,枯瘦的身軀搖晃了一下,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重新站穩。他轉過身,面向跪伏的村民,目光掃過,最終,落在了那個跪得筆直、眼中燃燒著不甘火焰的少年身上。
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深不見底的恐懼,有認命的麻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對少年那份不屈的惋惜。
“祭品……”村長干澀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戰…戰乾坤!”
三個字,像三塊巨大的、冰冷的黑石,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也砸在戰乾坤的頭頂。
短暫的死寂。
隨即,人群中爆發出壓抑到極致的、低低的抽泣和絕望的嗚咽。趙鐵柱猛地抬頭,臉上涕淚縱橫,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想喊什么,卻被那無形的重壓死死扼住,只剩下徒勞的掙扎。
兩個同樣穿著灰麻衣、身材粗壯的村衛,臉上帶著同樣麻木的恐懼和一絲扭曲的狠厲,從人群里站起來。他們腳步沉重,像拖著無形的鐐銬,一步步走向戰乾坤。
“乾坤哥……”趙鐵柱終于嘶喊出聲,帶著哭腔,“跑!快跑??!”他猛地向前一撲,想抓住戰乾坤的衣角,卻被旁邊的人死死按住,只能徒勞地在地上抓撓,指甲在黑石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戰乾坤的身體在那一聲“祭品”出口時,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筆直的脊背似乎瞬間承受了千鈞重壓,微微佝僂下去。但他沒有崩潰,沒有哭喊。那兩只粗壯有力的手抓住他胳膊的瞬間,他猛地抬起頭!
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