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能量湮滅后的灼熱亂流卷著金屬銹屑和熔巖塵埃,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嗚咽盤旋。穹頂的裂痕如同巨大的傷疤,暗紅色的熔巖脈絡在其間緩緩流淌,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卻透著一股劫后余生的頑強。凝固的熔巖“怒濤”地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焦黑的坑洼隨處可見,折斷的兵器殘骸散落各處,無聲訴說著方才那毀天滅地般的碰撞。
阿土瘦小的身體在戰乾坤身邊微微發抖,看著他如同被巨錘砸過的瓷娃娃般跪伏在地,大口嘔出的污血帶著內臟的碎塊,染紅了身下龜裂的熔巖。那條新生的熔爐星脈臂無力地垂著,臂骨上蛛網般的裂痕觸目驚心,微弱的星火在裂痕深處艱難地明滅,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
“戰大哥……”阿土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想伸手去扶,又怕碰碎了他。
“沒……事……”戰乾坤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肺腑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但他布滿血污的臉上,那雙暗金色的瞳孔卻如同被血洗過的星辰,死死盯著殘骸巨丘的頂端。
星火碑,“余燼不熄”四個殘字的光芒已然收斂,卻比之前更加凝實,如同沉淀了萬古的暗紅琥珀,深深嵌入斷裂的碑體。石碑基座下,那點微弱的余火,火苗穩定地跳動著,散發出一種歷經劫難后更加堅韌的暖意。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的余燼能量,如同溫潤的溪流,順著與殘骸巨丘那生死與共的連接,緩緩反哺回來。這能量帶著古老熔爐的厚重與不屈的意志,流淌過他千瘡百孔的經脈,滋養著瀕臨枯竭的臟腑,強行壓制、沖刷著后背傷口處那如同附骨之疽的蒼白湮滅能量。劇痛依舊如跗骨之蛆,但在這股古老力量的支撐下,一絲微弱的生機正在艱難地萌發。他右臂星火脈絡中那將熄的星芒,也在這股力量的浸潤下,掙扎著穩定下來,裂痕不再擴大。
就在這時——
“唔……”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呻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空間的沉寂。
阿土猛地低頭,看向自己懷里。昏迷的趙逆仙,眉心那徹底黯淡的星火烙印灰影,此刻正發生著驚人的變化!
一點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幽藍光芒,如同深埋灰燼之下、被狂風重新吹燃的火星,在她眉心烙印的中心,頑強地、艱難地亮了起來!那光芒初時只有針尖大小,微弱得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噬,但它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洞徹與指引之力,在幽暗的光線下清晰可見。
光芒閃爍,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每一次明滅,都仿佛在汲取著什么,在喚醒著什么。趙逆仙蒼白如紙的臉頰,在這微弱幽藍星火的映照下,似乎恢復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氣,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在沉沉的噩夢中奮力掙扎。
“趙姐姐!”阿土驚喜交加,聲音都在發顫,“星火……星火又亮了!”
幸存者們也紛紛圍攏過來,麻木絕望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實的、名為希望的光芒。趙逆仙眉心的那點星火,在經歷了神罰、空間亂流和方才滅世般的沖擊后,竟真的重新燃起!這微弱的星火,此刻在他們眼中,比穹頂的熔巖光芒更加耀眼!
戰乾坤也艱難地轉過頭,暗金瞳孔映照著那點幽藍星火,緊繃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墨沉舟的犧牲,阿土的守護,他的搏命……終究沒有白費!
“逆仙……”他嘶啞地低喚,聲音幾乎被喉嚨里的血沫淹沒。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呼喚,又或是眉心的星火烙印汲取到了足夠的力量,趙逆仙的身體猛地一顫!緊閉的眼瞼劇烈地抖動了幾下,然后,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瞳孔深處,不再是之前的幽深平靜,而是充滿了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迷茫、驚悸,以及劫后余生的巨大痛楚。仿佛靈魂剛剛從無盡的深淵和冰冷的神罰中掙脫出來,還帶著無法磨滅的創傷烙印。她的眼神空洞了片刻,才艱難地聚焦,先是看到了阿土那張滿是淚痕和黑灰的驚喜小臉,然后,視線緩緩移動,落在了近在咫尺、渾身浴血、氣息奄奄卻死死盯著她的戰乾坤身上。
“乾……坤……”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干裂的唇瓣上滲出血絲,喉嚨里只發出微弱的氣音。
戰乾坤想回應,卻只換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更多的污血涌出。
“趙姐姐!你醒了!太好了!”阿土喜極而泣,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讓她能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趙逆仙的目光艱難地掃過周圍。斷裂的兵器殘骸,布滿裂痕的熔巖地面,震蕩后更加破碎猙獰的金屬穹頂,遠處那座散發著古老悲壯氣息的殘骸巨丘,以及巨丘頂端那塊斷裂的、刻著“余燼不熄”的星火碑……這一切都沖擊著她剛剛復蘇的、混亂而痛苦的意識。
墨沉舟決絕引爆通幽漩渦的畫面,神罰光矛撕裂空間的冰冷,空間亂流切割靈魂的劇痛……無數破碎而慘烈的記憶碎片如同尖刀般刺入腦海!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眉心的星火烙印光芒也隨之劇烈波動!
“墨……沉舟……”她終于艱難地發出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泣血的沙啞,巨大的悲痛瞬間淹沒了她,淚水無聲地從空洞的眼眶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