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藤蔓縫隙,在陳默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站在溶洞口,深深吸了一口山林間清冽濕潤的空氣,胸腔中卻盤踞著一股驅之不散的陰寒。體內澎湃的“戮魂煞力”如同奔流的冰河,帶來力量的同時,也時刻提醒著他與深淵的距離。傷勢盡復,修為大進,但代價是功法帶來的戾氣日益深重,需以《上清大洞真經》時時調和,如履薄冰。
不能久留。陰煞朱果的波動雖被暫時封印,但難保不會引來更強大的窺伺者。幽冥教的追殺網恐怕也已收得更緊。原地踏步,即是等死。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面的風聲,需要確定下一步的方向。盲目亂撞,死路一條。
目光掃過腰間那枚得自王屠的、材質普通的幽冥教外圍令牌,一個念頭逐漸清晰。灰雀鎮是不能回去了,那是陷阱。但幽冥教勢力盤根錯節,必有其他不那么核心、卻又能接觸到一定信息的灰色地帶。
他回憶起《幽冥雜錄》中的零星記載,以及王屠死前透露的只言片語。往南三百里,似乎有一個名為“黑水集”的地方。那并非幽冥教直接掌控的據點,而是一處三不管的黑市,龍蛇混雜,消息靈通,據說也有幽冥教的暗樁活動。風險依舊,但比起直接闖入已知的陷阱,或許多了一絲渾水摸魚的可能。
賭一把。必須賭一把。
決心已定,他不再猶豫。仔細清除掉溶洞內殘留的痕跡后,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沒入茂密的山林。練氣五層巔峰的修為,配合日益純熟的斂息術和輕身術,讓他在林間穿行如魚得水,悄無聲息。
他不再走官道,專挑人跡罕至的險峻山路。晝伏夜出,避開來往行人??曙嬌饺?,饑食野果,偶爾獵殺小型野獸果腹,盡可能不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線索。一路上,他不斷熟悉著新增的力量,磨礪著煞劍指的精準與威力,同時加緊修煉《上清大洞真經》,以道門祥和之氣中和心中漸生的暴戾。
五日后,黃昏時分。他潛伏在一處高坡的密林中,俯瞰著下方山谷。
谷中燈火初上,人聲隱約可聞。那里便是“黑水集”。與其說是集市,不如說是一個依著險要地勢胡亂搭建的寨子,房屋低矮雜亂,以木石為主,外圍僅有簡陋的柵欄??諝庵袕浡鵁熁饸?、牲畜糞便和一種若有若無的……血腥與煞氣混合的味道。往來之人大多帶著兵刃,神色警惕,眼神彪悍,絕非善類。
果然是個兇險之地。陳默眼神微凝。他壓下體內因感應到同類煞氣而微微躁動的“戮魂煞力”,將自身氣息收斂到練氣四層左右,顯得不那么起眼,卻又具備一定的自保之力。他換上了一身從王屠儲物袋中找出的、略顯寬大的灰色勁裝,用布巾半掩住面容,只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眸。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更多的是氣死風燈和火把),黑水集反而更加喧囂。陳默如同一個影子,混在形形色色的江湖客、散修和面目模糊的人群中,走進了寨門。守衛只是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并未阻攔。
集內道路泥濘,兩側是各種簡陋的鋪面和地攤。售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沾染血污的兵器、來路不明的藥材、粗劣的符箓、甚至還有關在籠中的奇異獸崽。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醉漢的喧嘩、以及暗處傳來的短促打斗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混亂而危險的畫卷。
陳默目標明確,直接走向集市中心一處最大的、燈火通明的三層木樓——“百曉樓”。這是黑水集最大的酒館兼情報集散地,也是三教九流匯聚之所。
掀開厚重的獸皮門簾,一股混雜著劣酒、汗臭、烤肉和某種廉價脂粉的濃烈氣味撲面而來。大廳內人聲鼎沸,煙霧繚繞。形形色色的客人圍坐在粗糙的木桌旁,高聲談笑,目光卻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陳默找了個靠近角落的陰暗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便宜的濁酒,幾碟鹵肉,默默獨酌。耳朵卻像最靈敏的雷達,捕捉著空氣中流動的每一絲信息。
大部分是毫無價值的吹噓、仇殺、或是某處發現了低階靈草之類的瑣事。他耐心等待著,如同潛伏的獵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酒意漸濃,一些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鄰桌幾個帶著傷疤、氣息陰冷的漢子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聽說了嗎?北邊‘玄陰宗’的人,前些日子好像也在打聽消息……”一個瘦高個壓低聲音道。
“玄陰宗?他們不是一向在西北活動,怎么跑到這南邊來了?”另一個胖子接口,面露疑惑。
“誰知道呢?據說也是在找什么東西……或者……找人?”瘦高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世道,越來越不太平咯。幽冥教、玄陰宗……這些大宗門都動起來了,怕是有大事要發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