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同無形的巨手,將陳默的五臟六腑狠狠攫住,向上提起。耳邊是呼嘯的、撕裂空氣的尖嘯,冰冷刺骨的霧氣如同無數濕透的布條抽打在臉上、身上。下方是翻滾不休、深不見底的濃白,仿佛一張巨獸貪婪的口。無回淵——這名字本身就帶著令人絕望的詛咒。
不能死!絕不能死在這里!
求生的本能如同瀕死野獸的最后咆哮,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雜念。陳默在空中強行扭轉身形,面朝下,雙眼死死盯著下方急速放大的、嶙峋的崖壁輪廓。他將殘存的“戮魂煞力”瘋狂灌注雙腿和雙臂,肌肉賁張,青筋暴起,不是對抗下墜,而是試圖在觸及崖壁的瞬間,以煞氣吸附,減緩沖擊!
近了!更近了!崖壁上濕滑的苔蘚、猙獰的怪石如同鬼影般撲面而來!
就是現在!
他猛地伸出雙手,十指成爪,指尖凝聚起凝實的漆黑煞氣,狠狠插向一塊突出的、布滿濕滑青苔的巨巖!
“嗤啦——!”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火星混合著碎石和苔蘚碎屑四濺!雙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指甲瞬間翻起,鮮血淋漓!但下墜的勢頭確實為之一緩!他如同壁虎般死死摳住巖壁,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下狠狠拍在巖石上,五臟六腑仿佛移位,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
顧不上劇痛!他手腳并用,憑借著頑強的意志和對煞氣的精妙操控,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艱難地尋找著每一個微小的凸起和縫隙,一點點地減緩下墜速度。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聲。懷中的“鎮煞錢”灼熱得發燙,警示著下方越來越濃郁的、幾乎化為實質的陰煞死氣。
不知滑落了多久,也許只有短短數十息,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終于,在穿過一層格外濃稠、帶著刺骨寒意的霧氣后,下方不再是無盡的虛空,而是一片相對平緩的、布滿了黑色碎石的斜坡!
“砰!”
他重重砸在斜坡上,順著陡峭的坡度向下翻滾,尖銳的碎石劃破衣衫,嵌入皮肉,不知撞斷了多少根枯死的灌木。天旋地轉,劇痛席卷全身。最終,他狠狠撞在一塊巨大的、冰冷的黑色石碑上,才勉強停了下來。
癱在石碑下,陳默如同破敗的風箱,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渾身無處不痛,骨頭不知斷了幾根,雙手血肉模糊,煞力幾乎耗盡。他掙扎著抬起頭,環顧四周。
這里是無回淵的底部?光線極其昏暗,仿佛永恒的黃昏。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陰煞死氣,冰冷、腐朽,帶著一種萬年沉淀的死寂。四周是陡峭的、望不到頂的漆黑巖壁,將他困在這方狹小的谷底。地面上散落著無數慘白的獸骨和人骨,年代久遠,有些已經風化碎裂。植被絕跡,只有一些散發著幽光的、形似鬼手的苔蘚在巖石上蔓延。
絕地!真正的絕地!懷中的“鎮煞錢”不再滾燙,而是傳來一種持續的、冰冷的死寂感,仿佛連示警都失去了意義——因為這里處處都是致命的危險。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他淹沒。但他死死咬住牙,用意志對抗著身體的崩潰和精神的侵蝕。不能放棄!玄陰宗的人不敢下來,說明這里必有讓他們忌憚的東西,但也可能……藏著生機!
他強撐著坐起,背靠那塊冰冷的黑色石碑,開始運轉《九幽戮魂訣》。此地陰煞之氣濃郁到駭人聽聞,對于尋常修士是劇毒,但對他而言,卻是療傷和恢復的寶地!雖然過程痛苦萬分,煞氣中蘊含的暴戾死意瘋狂沖擊著他的神智,但此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功法運轉,精純的陰煞之氣如同百川歸海,涌入他破損的經脈。劇痛中夾雜著一種詭異的舒暢,傷勢開始緩慢修復,枯竭的煞力也逐漸滋生。他必須時刻緊守《上清大洞真經》的微弱靈光,防止被死氣徹底同化。
數個時辰后,他勉強穩住了傷勢,恢復了一絲行動力。他站起身,開始探索這片絕地谷底。谷底面積不大,呈狹長形,除了累累白骨和怪石,似乎空無一物。直到他走到谷底最深處,被巖壁擋住去路。
巖壁上,爬滿了那種散發幽光的鬼手苔蘚。但在苔蘚覆蓋之下,隱約可見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刻痕!他心中一動,上前仔細查看,用手拂開厚厚的苔蘚。
苔蘚下,露出了一個殘缺的、由復雜符文構成的圖案!雖然破損嚴重,但他一眼認出,這圖案的風格,與玄玦師伯竹簡上記載的某種古陣法殘紋極為相似!是茅山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