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紅星機械廠的家屬筒子樓。
公共廚房里,正是最烏煙瘴氣的時候。
各家各戶的女人擠在一起,切菜聲、吵嚷聲、油煙味和若有若無的八卦閑話,混雜成一團,讓人腦仁發疼。
蘇醒拎著一塊用荷葉包著的五花肉,一走進這片地盤,整個廚房的嘈雜聲,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她手里的那塊肉。
那是一塊肥瘦相間、層次分明的極品五花肉,一看就是找了肉聯廠的關系才弄到的好貨,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一層誘人的油光。
這年頭,誰家不是盼著逢年過節才能見點葷腥?
這蘇家二丫頭,昨天才拎回來一只燒雞,今天又搞來這么大一塊好肉?
她哪來這么多錢和票?
嫉妒的、探究的、不懷好意的目光,統統落在蘇醒身上。
“喲,發了橫財就是不一樣哈!”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說話的,是住在對門的王大媽。她正拿著一把蔫了吧唧的青菜,靠在水池邊,一雙三角眼在蘇醒和那塊肉之間來回掃視,嘴撇得能掛個油瓶。
“吃肉都只吃最好的,可真是享福哦。”
蘇醒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對這種長舌婦,你越搭理她,她越來勁。
無視,才是最好的回擊。
她徑直走到一個空著的灶臺前,將肉放在案板上,拿出菜刀,“哐哐哐”地開始切肉。
那刀法,利落干脆,看得人眼花繚亂。
很快,一片片厚薄均勻的肉片就整整齊齊地碼在了盤子里。
廚房里的其他人,看她這副旁若無人的架勢,心里都憋著一股火。
昨天蘇醒把錢摔在桌子上那一幕,早就被蘇柔添油加醋地傳遍了整個大院。
在她們眼里,蘇醒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便揉捏的軟柿子了,而是一條逮誰咬誰的“瘋狗”。
惹不起,但她們可以惡心她。
蘇醒準備妥當,打算去拿公用的醬油和鹽巴。
可她剛一伸手,旁邊一個正在洗菜的女人,就像是沒看見一樣,身子一側,正好把醬油瓶擋得嚴嚴實實。
“不好意思啊,讓一讓。”蘇醒淡淡地開口。
那女人像是沒聽見,依舊自顧自地搓著手里的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