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得化不開的毒瘴,死死壓在試丹峰嶙峋的骨骼之上,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污血,山風(fēng)嗚咽著在石窟群落間穿梭,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發(fā)出沉悶痛苦的呻吟。
胡龍象盤坐在石窟深處,緩緩睜開眼,死寂的瞳孔深處,一點墨色幽光凝如實質(zhì),緩緩沉入不見底的寒潭。
五個月了。
練氣四層的壁壘如同萬載玄冰鑄就的巨閘,任由墨玉毒種如何貪婪地吞噬著每日投喂的劇毒丹丸后反哺的的著精純能量如何沖刷,它依舊紋絲不動,巋然如山。
指尖拂過石壁上幾道深淺不一的刻痕,那是他記錄時間流逝的印記,每一道都刻著蝕骨的焦躁。
從煉氣一層到三層,只用了三個月,那是毒種初成、瘋狂吞噬反哺帶來的爆發(fā)。
三層到四層,用了三個月,已是步履維艱。
如今五個月過去,這煉氣五層的大門,依舊如同銅澆鐵鑄,連一絲縫隙都未曾松動。
四靈根……這天地間最沉重的枷鎖,將他死死釘在煉氣四層。
每一次試丹,劇毒入體的瞬間,墨玉毒種那狂暴的吞噬,都像在嘲笑他自身的無能。反哺的力量再精純磅礴,穿過他那駁雜脆弱的靈根時,也如同江河之水硬要擠入羊腸小道,十成力能滲入丹田化作己用的,不過一二,更多的,在經(jīng)脈中沖突、潰散、白白流逝。
他攤開布滿深紫暗褐疤痕的手掌,指尖微微蜷曲,指節(jié)僵硬變形。那枚灰白色的《靈草經(jīng)》玉簡,已被他摩挲得溫潤,內(nèi)里浩瀚的草木圖文,早已烙印神魂,尤其是那株根須如赤紅毒蛇的融靈草。
那是鑰匙,斬斷枷鎖、破開牢籠的唯一鑰匙,可能就在那云霧深處、守衛(wèi)森嚴的藥園角落??赡堑胤?,以他區(qū)區(qū)煉氣四層的修為,靠近一絲氣息都會被瞬間碾成齏粉。
他像一只被囚禁在深淵底層的毒蛛,明知頭頂懸著一線天光,卻連掙扎著吐絲向上的資格都沒有。
唯有等。在劇毒的煎熬中等待,在修為的停滯中等待,等待那虛無縹緲的機會。這等待,如同鈍刀子割肉折磨著他。
……
血丹宗,毒焰峰,溶血谷。
此地與試丹峰的陰冷枯槁截然不同。谷地深邃,兩側(cè)峭壁高聳入云,巖壁并非暗紅,而是一種沉凝厚重的玄黑,如同凝固的巨獸之血。
谷中彌漫的并非腐臭,而是一種混合了千百種靈材異香與深沉鐵銹腥氣的奇異味道,濃烈得幾乎形成實質(zhì)的氤氳彩霧,在谷中緩緩流淌。
巨大的、形如猙獰獸首的煉丹爐鼎隨處可見,有的冰冷沉寂,有的爐口噴吐著色澤妖異的火焰,發(fā)出沉悶如雷的低吼。
這里是血丹宗真正的核心,靈氣之濃郁遠超試丹峰百倍,卻也透著一種令人靈魂悸動的壓迫感。
谷地最深處,一座通體由暗紅色巨巖壘砌、形如倒扣丹爐的羅剎殿前,十數(shù)道身影垂手肅立。
他們身著或紫或赤的寬大丹袍,袖口衣襟處繡著繁復(fù)的丹爐毒紋,氣息沉凝淵深,赫然皆是筑基修士,平日里在試丹峰弟子眼中如同魔神的李天賜之流,在此刻連靠近此地的資格都沒有。
為首的正是希思黎。他依舊一襲暗紫長袍,袍袖上暗金絲線繡成的毒蟲丹紋在谷中流轉(zhuǎn)的奇異彩霧中若隱若現(xiàn),那張完美冰冷的臉上,此刻也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凝重。他身后,十余名筑基丹師個個面色沉肅,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沉重的殿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熾熱丹火、濃郁藥香以及某種令人神魂本能顫栗的沉重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般洶涌而出。
殿內(nèi)空間廣闊得驚人,穹頂隱沒在流轉(zhuǎn)的七彩藥霧之中,地面鋪著光可鑒人的黑色琉璃石,倒映著上方懸浮的九盞噴吐著各色火焰的巨型燈盞,光影扭曲變幻。支撐穹頂?shù)木拗?,盤繞著形態(tài)各異的蛟龍異獸浮雕,鱗爪猙獰,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破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