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欲墟沒有日光,只有粘稠的、仿佛永遠凝固的暗紫瘴氣。
骸骨隘口外,那片由巨獸枯骨與朽木強行拼湊的壁壘,在瘴氣里顯出歪斜猙獰的輪廓,空洞的眼窩燃燒著幽綠鬼火,無聲俯視著下方泥沼般蠕動的人影。
濁欲墟深處,一片由扭曲鐵木和慘白獸骨強行拼湊而成的巨大棚屋,便是“血飲盟”的巢穴。
副盟主唐狩斜倚在一張鋪著完整鱷蜥皮的巨大骨椅上,指間捻著一枚邊緣帶血的玉簡。
他身形瘦長,裹在一件暗紅近黑的皮甲里,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妖刀。臉上沒什么表情,唯有一雙眼睛,細長,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極淡的琥珀色,此刻映著跳躍的燈火,卻無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漠然。
“疤臉蛟那蠢貨,還沒回來?”唐狩的聲音不高,帶著沙啞,在沉悶的大棚里異常清晰。
下首一個臉上刺著毒蝎紋身的漢子連忙躬身,道:“回副盟主,疤臉哥帶著麻桿和紅蝎去血瘴林蹲墨鱗蚺蛻皮,算日子…該回來了。怕是…遇上了硬茬子,或是那蚺蛇兇性未退……”
“硬茬子?”唐狩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毫無溫度,“他欠盟里那筆靈石,才是真正的硬茬子。”他將玉簡隨手丟在面前的骨桌上,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三千七百下品靈石。夠買他十條命。”
他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掃過蝎紋漢子:“安排‘尋香客’去血瘴林,活要見人,死…也得把債給我翻出來。”他頓了頓,聲音更冷,“尤其是他那個鬼頭儲物袋,里面的東西,一件不少,給我?guī)Щ貋怼!?/p>
“是。”蝎紋漢子身體一凜,不敢有絲毫怠慢,躬身退出棚屋,腳步匆匆消失在門外翻涌的毒瘴里。
血瘴林深處,那場短暫而血腥的遭遇戰(zhàn)早已被貪婪的腐殖層和無處不在的毒瘴吞噬了痕跡。
疤臉蛟那魁梧如小山的身軀,如同被遺忘的破麻袋,半埋在厚厚的腐葉和粘稠的墨綠泥漿中,幽藍色的毒斑已蔓延至他全身,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黑色澤,如同風干的金屬,七竅流出的黑血早已凝固,散發(fā)出甜膩的腥臭。
一隊人,沉默地切開粘稠的瘴霧,踏過濕滑腥臭的腐殖層。
為首者身形干瘦,裹在一件漿洗得發(fā)硬、邊緣磨出毛邊的灰布袍里,像一根插在爛泥里的枯竹,一張臉蠟黃松弛,皺紋深刻如同刀刻,眼袋浮腫下垂,幾乎遮住了半只眼睛,只余下兩條細縫,偶爾開闔,泄出兩點混濁卻異常精明的光。
“蝕骨針”孫三,“血飲盟”副盟主唐狩安排尋找疤臉蛟的人。
他身后跟著等四條漢子,皆是一身悍氣,眼神陰鷙,腰間的家伙什在瘴霧里閃著不祥的幽光。
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只有腳踩腐葉的噗嗤聲,單調(diào)地敲打著死寂。
“三爺,”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忍不住,聲音壓得極低,在粘稠的空氣中幾乎化不開,“疤臉蛟那三個夯貨,莫不是卷了靈石跑了路?這都幾天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兇光,“副盟主那筆靈石可……”
孫三眼皮都沒抬,枯瘦如鷹爪的手探入灰布袍寬大的袖口,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竹籠。籠子編得精巧,籠門緊閉。
他伸出枯黃的手指,指甲縫里嵌著陳年污垢,輕輕彈了彈籠壁。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