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龍象的洞府內,死寂無聲,唯有石蛹蟲巢表面那些天然孔洞,吞吐著微弱卻穩(wěn)定的空間波動。
巢內,自成一片微縮天地。
核心處,噬毒玄蟻蟻后靜靜伏臥,通體漆黑如墨玉,甲殼上流轉著深邃的幽光,隱隱透出絲絲縷縷極淡的暗金紋路。它的氣息沉凝如山,赫然已達煉氣八層。
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著整個蟲巢空間。在它周圍,上萬只噬毒玄蟻兵蟻如同最忠誠的鐵血衛(wèi)隊,靜默肅立。
它們形態(tài)猙獰,甲殼閃爍著金屬般的冰冷寒光,復眼猩紅如血。最前排的數(shù)十只,體型明顯粗壯一圈,甲殼邊緣暗金紋路清晰可見,散發(fā)出的兇戾氣息赫然已達煉氣六層。其后是層層疊疊、氣息從煉氣五層到二層的龐大兵蟻軍團,沉默中蘊藏著撕碎一切的恐怖力量。而在兵蟻軍團之外,上千只體型稍小、形態(tài)更顯精悍的工蟻正忙碌穿梭。它們口器開合,搬運著蟲巢空間內胡龍象塞入其中的蟲尸,小心翼翼地供奉給中央的蟻后。
整個蟲巢空間,如同一個高效運轉、等級森嚴的戰(zhàn)爭堡壘。蟻后是唯一的王座與核心,兵蟻是蓄勢待發(fā)的鐵血獠牙,工蟻則是維系一切的堅韌基石。一股冰冷、嗜血、絕對服從的意念網絡,通過蟻后,籠罩著巢內每一個角落。
胡龍象盤坐于冰冷石床上,雙目緊閉,心神沉入石蛹蟲巢,感受著巢內那澎湃的力量與絕對的掌控。蟻后傳來的意念沉穩(wěn)而強大,帶著滿足與對更高層次的渴望。兵蟻的兇戾在契約枷鎖下化為絕對的服從,工蟻的勤勉則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后勤保障,必要的時候,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戰(zhàn)力。
他緩緩收回心神。煉氣七層后期的力量在經脈中奔涌,丹田氣海鼓脹,距離八層只差臨門一腳。
冰冷的野火在眼底無聲燃燒,焚盡一切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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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蟲苑,王通專屬的洞府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珍貴的紫檀香爐裊裊升騰著寧神靜氣的青煙,卻絲毫無法驅散王通臉上的鐵青與眼中翻騰的驚濤駭浪。
“煉氣七層后期……接近八層??!蓖跬ǖ穆曇粝袷菑难揽p里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和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玉幾上,“咔嚓”一聲,堅硬的玉幾表面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怎么可能?。那穢淵洞是什么地方?是絕地。是葬坑。他胡龍象進去才多久?兩個月。他憑什么?。”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看著坐在上首、面沉如水的王騰,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族叔,您親眼所見,他身上絕對有天大的秘密。那穢淵洞的毒煞蟲尸,對別人是穿腸毒藥,對他,恐怕是無上靈丹。還有那詭異的控蟲手段,張老鬼莫名其妙賞他的蟲巢……這一切都透著邪門?!?/p>
王騰端坐主位,指節(jié)輕輕敲擊著玉幾光滑的扶手,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他那張與王通有五六分相似的臉上,沒有王通那般外露的狂躁,只有深潭般的幽冷。胡龍象身上那層刻意維持的“虛弱”表象,在他筑基期的神識探查下,如同薄紙。那凝練雄渾、遠超同階的靈力波動,以及靈力深處隱隱透出的一絲連他都感到心悸的冰冷霸道氣息,都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穢淵洞非但沒廢掉他,反而成了他飛速崛起的寶地。
張清源的橫插一手,那枚石蛹蟲巢的賞賜,更是如同一根刺,扎在王騰心頭。這不僅僅是打王通的臉,更是對他王騰權威的無聲挑釁。
“慌什么?”王騰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王通的喋喋不休,“他有秘密,那就挖出來。他有機緣,那就奪過來。一個根基不穩(wěn)、毫無背景的新人,縱有幾分奇遇,翻得了天么?”
他狹長的眼眸中寒光一閃,如同毒蛇鎖定了獵物:“宗門規(guī)矩,弟子需完成庶務堂派遣任務。你執(zhí)掌蟲苑部分庶務,正好,腐骨沼澤外圍發(fā)現(xiàn)‘千絲腐心草’蹤跡,上報庶務堂,發(fā)布采集任務。點名胡龍象,還有趙高、李巖幾個蠶眠峰弟子同行。理由嘛……就說他對毒物頗有心得,正好歷練。”
“腐骨沼澤?”王通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fā)出狂喜與殘忍交織的光芒。那里是蠶眠峰附近有名的兇地,毒瘴彌漫,更有煉氣后期甚至筑基期的毒蟲妖獸潛伏,稍有不慎便是尸骨無存。尤其是沼澤深處那頭盤踞多年的“腐骨毒蟾”,其噴吐的毒息,筑基修士都忌憚三分。
“族叔高明?!蓖跬樕吓で霆b獰的笑意,“弟子這就去辦。定叫那胡龍象,有去無回。他的秘密,他的機緣,都是我們王家的囊中之物?!?/p>
王騰微微頷首,眼神深邃如淵:“手腳干凈些。讓他死在毒物妖獸口中,合情合理。趙高、李巖……是見證,也是必要時……封口的工具?!弊詈髱讉€字,輕飄飄落下,卻帶著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冷酷。
王通心領神會,深深一躬,眼中只剩下嗜血的興奮與即將復仇的快意。
數(shù)日后,腐骨沼澤邊緣。
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彌漫著濃烈的腐殖質氣息與若有若無的甜腥毒氣。扭曲的枯樹張牙舞爪,深綠色的泥沼咕嘟咕嘟冒著渾濁的氣泡,破裂時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惡臭。灰黑色的毒瘴如同薄紗般在林間低空飄蕩,遮蔽視線,連神識探查都受到不小的阻滯。
王通一身墨綠勁裝,腰間懸掛著靈蟲苑執(zhí)事的令牌,神色倨傲地站在一塊相對干燥的黑色巖石上。他身后跟著趙高和一個名叫李巖的蠶眠峰弟子。趙高臉上依舊帶著慣常的、略帶討好的笑容,眼神深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李巖則身材敦實,面相憨厚,此刻正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險惡的環(huán)境,顯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