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一點微光,如同墜入無盡墨海最深處的星火,竟頑強地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血色幻象與刺耳的魔音尖嘯,掙扎著閃爍了一下。
濁欲墟……黑松林……滿華老人……腰間的骨哨!
這個念頭如同絕境中劈開混沌的閃電,狠狠撞入胡龍象混亂不堪的意識深處。音波法器?研究無果?那些早已被他拋諸腦后的瑣碎念頭,此刻卻清晰得刺眼!如同溺水之人驟然抓住一根漂浮的朽木,明知它脆弱不堪,也足以點燃最后一搏的欲望!
“呃啊!”一聲壓抑的嘶吼混著血沫從他喉間擠出。他用盡殘存的一絲意志力,染血的左手痙攣般探向腰間的儲物袋。
猛地抽出手,沾滿血污的掌心里,赫然躺著一枚不起眼的骨哨。通體由某種不知名的漆黑獸骨打磨而成,表面粗糙,毫無靈光,如同孩童丟棄的頑石玩具。唯有那形狀,與岳小溪那已然碎裂的血骨哨仿品,隱隱相似。
“啊!”
一聲短促到幾乎失聲的驚呼,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與狂喜,如同死寂墓穴中炸響的驚雷,驟然從胡龍象身側響起!
原本氣息奄奄、瞳孔渙散的岳小溪,不知從何處榨出了最后一絲生命力。她猛地撐起上半身,黯淡的眼眸死死鎖定了胡龍象手中那枚粗糙的骨哨,爆發出灼熱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她臉上的血污和絕望,如同溺斃者終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鎮…鎮魂骨哨!”她的聲音因極度的激動和身體的虛弱而劇烈顫抖,破碎不堪,卻字字泣血,“是我們部落…真正的圣物!它…它怎會在你手里?!”
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她臉上殘余的痛苦與死寂,那是一種源自血脈與靈魂深處的悸動與確認。
胡龍象布滿血絲、瀕臨潰散的瞳孔驟然收縮!圣物?真正的鎮魂骨哨?濁欲墟黑松林那個陰險老鬼身上,竟藏著類人魚部落失落百年的圣物?!這荒謬絕倫的真相,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混亂的意識上,甚至短暫壓過了魔音的尖嘯。他本就打算一試,此刻更無猶豫。
“拿著!”他的聲音嘶啞如破鑼,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直接將那枚粗糙的黑色骨哨塞進岳小溪因激動而劇烈顫抖的手中。
入手冰涼。粗糙的骨質摩擦著掌心的傷口,帶來細微的刺痛。
但當岳小溪的手指真正觸碰到骨哨的剎那,一股難以言喻的、深沉浩瀚的冰涼氣息,如同沉睡的遠古冰泉驟然蘇醒,透過她指尖的傷口,微弱卻堅定地逆流而上!這股氣息與她碎裂仿品散發出的淺薄清涼截然不同,它古老、內斂、磅礴,帶著一種鎮壓萬邪、安撫神魂的宏大底蘊!
岳小溪的身體猛地一震,黯淡的眼眸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甚至顧不上頸側噬金天蠶帶來的冰冷刺痛與吞噬感,掙扎著坐直身體,染血的雙手無比鄭重、近乎虔誠地捧起那枚粗糙的黑色骨哨。
“嗚——”
一聲低沉、蒼涼、仿佛穿越了無盡歲月長河的嗚咽,從骨哨中驟然響起!
沒有岳小溪之前吹響仿品時那種無形的精神波浪擴散。這一次,是肉眼可見的異象!
一圈凝練如實質的銀色音波,以骨哨為中心猛地蕩漾開來!所過之處,粘稠如墨的深淵黑暗竟被強行排開、逼退!狂暴肆虐的噬魂魔音如同遇到了克星,那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被這蒼涼古老的音波撫平、湮滅!
尖銳的哀嚎、瘋狂的囈語、惡毒的詛咒……所有混亂的意念沖擊,在接觸到這銀色音波的瞬間,如同冰雪遇驕陽,紛紛消融瓦解!
胡龍象只覺一股清涼、厚重、帶著無上安撫力量的洪流,瞬間涌入他那如同被億萬鋼針反復穿刺、瀕臨崩潰的識海!那撕裂靈魂的劇痛、那毀滅一切的瘋狂沖動、那無數血腥殘酷的幻象……頃刻間被這股洪流溫柔而堅定地撫平、鎮壓下去!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如同窒息瀕死的人終于浮出水面,貪婪地吞咽著冰冷但不再令人瘋狂的空氣。
七竅中流淌的污血緩緩止住,眼前令人絕望的血色黑暗迅速褪去,意識從未如此刻般清明!覆蓋在他身上、僅存的數百只氣息奄奄的噬毒玄蟻,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細微的嘶鳴聲重新響起。
一層凝實、堅韌的銀色光暈,以岳小溪為中心,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穩穩地將兩人籠罩在內。光暈之外,噬魂魔音依舊在咆哮、沖擊,灰黑色的精神風暴狂潮拍打著銀色的壁壘,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卻再也無法侵入分毫!
深淵之隙內永恒的哀嚎背景音,第一次被徹底隔絕在外。
死里逃生!胡龍象布滿血污的臉上肌肉微微抽動,深陷的眼窩中,那點即將熄滅的寒芒重新燃起,銳利如刀,掃過岳小溪因激動和全力催動骨哨而微微顫抖的側臉,最終落在她頸側那只依舊吸附著、散發著冰冷威脅氣息的噬金天蠶上。
蒼涼的嗚咽聲持續不斷地從骨哨中流淌而出,維持著堅韌的銀色光暈。岳小溪緩緩轉過頭,看向胡龍象,眼中狂喜未退,卻已摻雜了濃烈的審視、警惕,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現在,能說了嗎?”胡龍象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已恢復了慣有的冰冷和掌控力,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她頸側的噬金天蠶,“這圣物,為何在你口中的人族修士手里?你們部落的圣物,怎會流落大陸?”
噬金天蠶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意志,口器中啃噬與撕裂的意味微微加重了一分,帶來清晰的警告。
岳小溪身體一僵,捧住骨哨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指節發白。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頸側的刺痛和心頭的屈辱,目光投向手中那枚粗糙卻散發著浩瀚氣息的骨哨,聲音帶著追憶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