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飛舟撕裂長空,蠶眠峰早已隱沒在身后翻滾的云海之下。舟身幽光流轉,將外界罡風與呼嘯盡數隔絕,只余下飛舟核心陣法低沉的嗡鳴。
胡龍象盤坐舟首,身下冰冷的玄玉蒲團散發著絲絲寒意。他緩緩睜開眼,眼底映著艙內幽暗的光線,一片沉凝。
腰間的儲物袋毫光微閃,各式物品無聲地傾瀉而出,在身前玄玉地板上鋪開一片微光閃爍的“領地”。
最顯眼的,是堆積成小丘的靈石。胡龍象目光掃過,神念如微風拂過沙丘,瞬間得出精確數目:三千一百四十七塊下品靈石,色澤略顯駁雜,靈氣稀薄;中品靈石僅一百二十三塊,瑩潤的光澤明顯強盛許多。他臉上毫無波瀾,心中卻是一沉。這點靈石,對于普通筑基修士來說夠多,但是對于想去參加拍賣會來說,杯水車薪。
胡龍象之前其余龐大的靈石積蓄,早已化為噬毒玄蟻巢穴深處堆積如山的毒物殘骸,以及噬金天蠶甲殼上那冰冷流溢的暗金符文。
貢獻點其內空空如也,接近十一萬的貢獻點,在庶務堂兌換靈材時揮霍殆盡,僅余下兌換三張小挪移符的些許殘留,也已化為符箓堂那三枚觸手溫潤的玉符,此刻靜靜躺在一只特制的符囊內。符囊鼓脹,除了新兌換的護身金甲符、匿息潛影符等基礎符箓,還有張清源所賜的戊土遁地符等壓箱底的保命之物,數量可觀,卻皆是消耗品。
丹藥區域占據了不小面積。丹鼎宮兌換的上品回元丹十瓶、極品玉髓生肌膏五盒、清心玉露二十瓶、高階飼靈丸五千粒,玉瓶玉盒排列整齊,散發著各異的藥香。旁邊散亂堆放的,則是幾個色澤各異、氣息駁雜的儲物袋中搜刮的戰利品——王騰、希思黎等人遺留。療傷、回氣、解毒的丹藥種類繁多,品質卻參差不齊,多為中下品,勝在量大。另有一些用途詭譎的毒丹、迷藥,散發著陰冷氣息,被他單獨歸攏一角。
功法,虛天殿得到的太陰柔絲決還沒來得及修煉,至于血煞功、匿氣決、鐵骨決之類,胡龍象早就放置一邊,停止修煉,另外還有從王騰儲物袋里面獲得的《碧磷丹毒經(筑基篇)》、《馭蟲百解(殘卷)》、天蠶九變(前三變)功法等,封印已經被胡龍象打開,平時偶爾看看作為自己修煉的參考。
靈蟲相關之物自成一片。裝著地脈沙蟻蟲卵的玉盒氣息沉厚;蝕骨鬼蛾卵的容器則透出陰森死氣;碧磷螟幼蟲在特制蟲籠內緩緩蠕動,碧綠磷光忽明忽暗;三條赤火蝎蟄伏于赤炎石匣中,甲殼赤紅如烙鐵,煉氣九層巔峰的氣息帶著灼人的燥意。這些,都是潛力或戰力不俗的靈蟲,只是眼下資源匱乏,無力培育孵化。
法器數量不多,卻件件不凡。非金非玉的星移遁影傘靜靜躺在那里,傘骨漆黑如墨,隱有點點星辰光芒流轉,傘面近乎透明,其上銀色星軌玄奧繁復,神念稍觸,便引動細微的空間漣漪,顯然是與挪移遁術相關的重寶,但是還沒來得及研究祭煉。另外還有得自王騰的古樸蟲笛、氣息陰邪的毒幡分列其側。還有幾件得自希思黎等人的防御、攻擊法器,靈光內蘊,只是胡龍象用不上。
另外還有陣法磐山陣和歸林陣,天蠶宗曾長老所賜,曾經為胡龍象在人族海族大戰中立下巨大功勞,度過多次危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單獨放置的、巴掌大小的寒玉髓盒上。盒蓋開啟一條縫隙,三顆通體渾圓、色澤變幻如夢似幻的奇異珍珠靜靜躺在柔軟的靈草絮上。深海鮫人淚!此物之珍稀,遠超尋常天材地寶,上一次現世引發的金丹血戰猶在傳說之中。若得變賣其一,莫說這趟遠行,便是未來沖擊金丹的資糧也綽綽有余。
胡龍象指尖拂過冰冷的玉髓盒蓋,將其緩緩合攏。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灼熱,隨即被更深的冰冷覆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以他筑基修為,貿然拿出此物,無異于稚子抱金行于鬧市。風險太大!他強行按下這個誘人的念頭,將寒玉髓盒慎重收回儲物袋最深處。
視線重新投向那堆“雜物”——幾件用不上的法器,一些屬性不合或品階略低的煉器材料,幾本記載旁門左道的玉簡,甚至包括希思黎、滿華老人等儲物袋中幾件靈物。這些,可以出賣變現。
“路途上尋找一家坊市……”胡龍象默默思忖。墨玉飛舟保持著撕裂云層的極速,在罡風層下劃出一道肉眼難辨的幽暗軌跡,向著西北方向疾馳。
一日一夜,飛舟下方掠過無數山川河流、凡人城鎮。胡龍象始終盤坐如礁石,一面以靈石恢復催動飛舟的消耗,一面分神運轉功法,鞏固著筑基境界與神魂中那被噬金天蠶兇戾反噬沖擊后留下的隱痛。
就在第三日清晨,飛舟正掠過一座依傍著寬闊河流的凡人小城上空。河水湯湯,如同一條蜿蜒的玉帶穿城而過,滋養著兩岸錯落的青瓦白墻。城中炊煙裊裊,市井之聲隱隱可聞,一派安寧景象。
倏地,胡龍象體內氣海微不可察地一蕩!并非靈力波動,而是源自神魂深處,與那蟄伏在石蛹蟲巢內的噬金天蠶之間那堅韌又危險的主從烙印,傳遞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
那悸動并非兇戾的反噬,更像是一種……源自血脈本能的渴望與指引?帶著一種純粹到極點的、對某種精金之氣的貪婪鎖定!
胡龍象驟然睜眼,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飛舟禁制,落向下方那座平凡無奇的小城。吸引噬金天蠶的東西,竟在這凡人聚居之地?他心念電轉,墨玉飛舟幽光一斂,速度驟降,如同融入天幕的陰影,無聲無息地滑向城外一處僻靜山林。
片刻后,一個身著普通青布長衫、面容蠟黃、氣息收斂得滴水不漏的“凡人”青年,自林中步出,沿著官道,匯入入城的人流。守城的老卒靠著斑駁的城門洞打盹,對這位不起眼的青年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小城名為“臨川”,因岳水河(天浪河支流)得名。城內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兩旁店鋪林立,販夫走卒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孩童嬉鬧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鮮活卻脆弱的煙火氣。胡龍象步履從容,神識卻如一張無形大網,謹慎地覆蓋著身周數十丈范圍,同時細細感應著蟲巢內噬金天蠶那越來越清晰的指向——目標在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