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蝰嗤笑一聲,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快?快個屁!你當老子喜歡坐這破骨梭顛簸?這星墜海,看著平靜,底下藏著的東西能嚇死你!什么空間裂縫、能量潮汐、詭異海獸……數不勝數!今天這‘星潮倒灌’,就是百年難遇的恐怖異象!在空中飛,目標大,耗靈石如流水,一旦碰上這等天地異變,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就是活靶子!船呢?船泡在水里,目標小,能借水勢,靈石消耗少得多了!特別是咱們這行當,帶的人多,帶的貨也多,船裝得多,跑得穩,性價比高他媽一百倍!飛梭?飛舟?那是老子們保命用的最后底牌!是玩命的時候才敢用的玩意兒!今天就是玩命了……”他指了指外面依舊在肆虐的混亂星輝,“看到沒?這就是代價!老子這艘飛梭,怕是也廢了大半,回去得大修!”
胡龍象看著窗外那依舊在肆虐的星潮,看著骨梭外翻滾的、蘊含著毀滅性能量的混亂星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這片海域的恐怖。他們賴以生存的船只,在真正的天地偉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片。而他們此刻賴以逃命的骨梭,也在這狂暴的異象中,隨時可能傾覆。
骨梭在毒蝰的操控下,如同疲憊的孤雁,在狂暴的星潮余波中艱難地劃出一道灰白色的軌跡,朝著蛇首峰的方向,亡命而去。
身后,是星潮倒灌的末日景象,是星海盟金丹修士冰冷的殺意,是“蝰牙號”沉沒的巨大漩渦,以及那些永遠留在了冰冷海水中的、曾經鮮活的生命。
不知在狂暴的海天間掙扎了多久,前方海平線上,那座盤踞如昂首巨蛇的島嶼輪廓終于刺破朦朧的霧氣,映入眼簾。蛇首峰!那黑玉般的山體在混亂星輝的映照下,反射著冰冷堅硬的光澤,此刻竟成了絕望深淵中唯一的燈塔。
骨梭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如同歸巢的倦鳥,一頭扎進蛇首峰環抱的天然港灣。梭體尚未完全停穩,梭門便被一股蠻力粗暴地掀開。外面碼頭上,早已聚集了數十名氣息彪悍的海蛇盟修士,人人臉色凝重,眼神中帶著壓抑不住的驚疑。他們看到梭內僅存的毒蝰、胡龍象以及另外兩個渾身浴血、氣息奄奄的筑基頭目時,人群瞬間死寂,隨即爆發出壓抑的騷動。
“蝰爺!怎么就…就你們幾個?‘黑鯊’他們呢?”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筑基中期大漢搶上前,聲音發顫。
毒蝰推開攙扶的手,獨眼掃過人群,那目光沉痛得如同凝結的血塊。“沒了…都他媽沒了!”他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從胸腔里硬擠出來,“星海盟的狗雜種!設好了套子等著老子鉆!兩個金丹!后面…后面還跟著‘靈光號’那條餌船!‘黑鯊’、‘獨眼蛟’…全折在‘暗礁叢’了!要不是老天爺開眼,降下那要命的‘星潮倒灌’,老子也得交代在那兒!”
“兩個金丹?陷阱?”人群嘩然,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碼頭。
毒蝰不再理會眾人,一把推開擋路的修士,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迫:“墨蛇大人在哪?快!帶老子去見他!天要塌了!”
蛇首峰半山腰,那座由整塊墨玉巨巖開鑿而成的宮殿深處。空氣凝滯得如同深海玄冰,濃重的海腥與金屬氣息中,混雜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墨蛇端坐在那由活體海蛇盤繞而成的冰冷王座上,白凈儒雅的面容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手中把玩著一枚墨玉令牌的動作早已停下,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令牌表面發出細微的“咔咔”聲。毒蝰半跪在冰冷的黑玉石地面上,額頭緊貼地面,獨眼不敢抬起半分,斷斷續續卻無比清晰地復述著整個遇伏過程——從“靈光號”的異常,到兩名金丹修士的雷霆出手,再到星潮倒灌的恐怖,最后是“蝰牙號”的沉沒和飛骨梭的亡命奔逃。
“……大人!屬下無能!折損了盟中兄弟,丟了‘蝰牙號’!但此事絕非偶然!”毒蝰猛地抬起頭,獨眼中燃燒著屈辱和狂怒的火焰,“對方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時間、地點、路線!分毫不差!這絕不是巧合!是內鬼!我們蛇首峰…有星海盟埋下的釘子!而且…位置不低!”
“內鬼…”墨蛇輕輕重復著這兩個字,聲音不高,他嘴角那絲慣常的若有若無的笑意徹底消失,眼神變得如同深淵底部最冷的寒潭,緩緩掃過侍立在王座兩側的幾名心腹筑基修士,以及剛剛被帶上殿、氣息依舊萎靡的胡龍象等人。
每一個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脊椎升起,仿佛被無形的毒蟒纏住了脖頸,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大殿內的氣氛,沉重得如同暴風雨前凝固的鉛云。
“兩個金丹…‘靈光號’為餌…好大的手筆。”墨蛇的聲音終于響起,平靜得可怕,“毒蝰,你判斷得不錯。這絕非臨時起意。蛇首峰的位置,怕是已經暴露了。”他修長的手指在冰冷的蛇形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傳令!”墨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傳遍空曠的大殿,甚至穿透厚重的石壁,回蕩在整座蛇首峰的上空,“蛇首峰即刻起,全境封閉!啟動‘萬蛇吞星’古陣!所有人員,放棄非必要輜重,攜帶核心物資、典籍、靈石,于一炷香內,至‘蛇蛻密道’入口集結!違令者——斬!”
“萬蛇吞星!”侍立的心腹修士們臉色齊變,倒吸一口冷氣。那是蛇首峰最后的防御底牌,一旦啟動,消耗巨大,更意味著此地徹底放棄!
命令如同驚雷炸響。原本沉寂的蛇首峰瞬間如同被投入滾燙巨石的蟻巢,徹底沸騰起來!尖銳的骨哨聲刺破海霧,在各處據點瘋狂響起。修士們從簡陋的洞府、臨海的了望塔、黑石壘砌的庫房中沖出,臉上交織著驚惶、憤怒和一絲絕境下的狠厲。沒有人質疑,沒有人猶豫,在死亡的巨大陰影下,效率被壓榨到極致。庫房中,沉重的裝有靈石原礦的鐵箱、記錄著功法、海圖、據點信息的玉簡、珍貴的丹藥、符箓、煉器材料等等被分散裝入各個修士的儲物袋中,另外有兩個修士則在記錄這些資源的流向。……整個蛇首峰彌漫著一種末日來臨前的瘋狂搬運。
胡龍象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快步返回自己的洞府。他目光銳利如電,迅速掃過。所有東西,都在儲物袋中,胡龍象沒有東西需要收拾。
“大人!快!密道要關了!”小螺氣喘吁吁地沖進洞府,小臉煞白。
胡龍象最后看了一眼這處短暫棲身的崖壁洞府,轉身大步而出,匯入外面洶涌的人流。人流如同黑色的潮水,朝著蛇首峰后山一處極其隱蔽、被天然石屏和厚厚墨色苔蘚覆蓋的狹窄裂縫涌去。那里,便是“蛇蛻密道”的入口。
就在大部分人員即將涌入密道,殿后的墨蛇、毒蝰以及數名筑基精銳也即將踏入裂縫的剎那——
嗚——!嗚——!
凄厲得如同海妖泣血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從蛇首峰外的茫茫海霧深處猛然炸響!那聲音穿透力極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瞬間壓過了蛇首峰上所有的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