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家青木林內,氣氛肅穆而凝重。昨夜的血腥與狼藉已被盡力清掃,但空氣中殘留的草木汁液與淡淡血腥混合的氣息,以及莊院墻角那幾處焦黑的刀痕,仍在無聲訴說著昨日的慘烈。
在家族核心的“青木堂”前,一塊巨大的青石平臺被清理得干干凈凈。柳青峰身著一件嶄新的青色族長長袍,面色雖仍顯蒼白,但精神已振作許多。他身后,柳家僅存的幾位核心長老和執事肅立,神色各異。其中,面皮焦黃、顴骨高聳,眼神銳利中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鷙的大長老柳玄鐘,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鷹隼,時不時掃過堂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不悅。
平臺中央,柳青峰親手將一枚溫潤如玉、通體碧綠、邊緣鑲嵌著暗金云紋的令牌,高高舉起。令牌正面刻著一個古樸的“柳”字,背面則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青鸞,象征著守護與威嚴。
“柳氏列祖列宗在上!”柳青峰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宣告新生的力量,“今日,我柳氏蒙難之際,幸得天降高人,仗義出手,擊退兇頑,保全我柳氏血脈!此等大恩,當以重謝!”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身旁站立的胡龍象(阿鐵)。此刻的阿鐵,已換上了一身柳家預備的深青色勁裝,樣式簡單卻質地堅韌,更襯得他身形沉穩如山。那張被玄金覆面改造過的粗獷面容上,依舊帶著一絲風霜之色,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昨日的驚天一戰,于他不過是拂去衣角塵埃。
“今特聘‘阿鐵’先生,為我柳氏家族‘首席護法’!”柳青峰的聲音斬釘截鐵,在青木林間回蕩,“首席護法,位尊權重,僅在本座之下!家族防衛護法可調動!家族靈脈靜室,護法可自由取用,無需稟報!柳氏上下,無論長幼,見護法如見本座,需執弟子禮!有違令者,族法處置!”
他將那枚“青鸞護法令”鄭重地遞到胡龍象(阿鐵)面前。令牌入手溫潤,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胡龍象(阿鐵)并未立刻接過。他微微躬身,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謙遜與距離感:“族長厚愛,阿鐵愧不敢當。昨日之事,不過是路見不平,恰逢其會。這‘首席護法’之位,責任重大,阿鐵一介散修,恐難當此重任。”
“恩公此言差矣!”柳青峰急切道,雙手將令牌又往前遞了遞,“若無恩公,柳氏已成焦土!此位非恩公莫屬!還望恩公勿要推辭,給柳氏一個報答的機會,也給柳氏上下一個安心的依靠!”他語氣懇切,目光灼灼,甚至帶著一絲哀求。
胡龍象(阿鐵)目光掃過柳青峰身后那些長老。柳玄鐘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其他幾位長老則大多面露復雜,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絲對這“空降”高位者的疑慮。
他心中雪亮,這柳家內部,柳玄鐘有貓膩,柳青峰急需外援,所以才強烈要求自己做護法,并給出優厚條件。
他沉吟片刻,終于伸出那骨節分明、布滿老繭的大手,穩穩接過了令牌。入手微沉,一股微弱的靈力波動從中傳來,顯然是柳家用于辨識身份和調動部分家族防御陣法的信物。
“既蒙族長與柳氏上下信重,”胡龍象(阿鐵)將令牌收入懷中,語氣沉穩了幾分,“阿鐵便暫代此職。職責所在,自當竭力。只望族長與諸位長老,勿因阿鐵身份低微,而有所輕慢。”他最后一句,目光似無意地掃過柳玄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
柳玄鐘眼皮一跳,隨即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護法大人武藝超群,乃我柳家之福。老朽等自當遵從族長號令,全力配合護法大人。”話雖如此,那股敷衍與疏離感卻幾乎要溢出來。
柳青峰心中微嘆,卻也只能強壓下不滿,高聲道:“好!自今日起,阿鐵護法便是我柳氏擎天之柱!青木苑已為護法大人重新修葺,靈氣充裕,請護法大人移步歇息。庫房鑰匙,稍后便送到大人手中!”
“有勞族長。”胡龍象(阿鐵)微微頷首,沒有多余的客套,轉身便隨一名引路的弟子,向青木林深處走去。
青木苑靜室中,胡龍象——如今喚作“阿鐵”——緩緩睜開雙眼。室內靈氣氤氳,由青木林脈匯聚而來,雖遠不及幽骸溶洞中那等狂暴精純,卻也溫潤綿長,更易為人體吸納。
柳青峰所言不虛,這青木苑的靜室,確為柳家靈氣樞紐所在。他吐納之間,臟腑內蘊藏的庚金活性與勃勃生機悄然運轉,將絲絲縷縷的木屬靈氣納入經脈,再以《天蠶九變》心法淬煉提純,緩緩轉化為自身庚金靈力。金木相克亦相生,這溫和的木氣,竟意外地中和著庚金煞氣深處那一絲幾不可察的反噬之兆,令其運轉更為圓融。
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丈許開外,帶著恭敬的遲疑。
“護法大人,族長命小人送來了這個月的供奉。”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是柳青峰的長孫柳元,煉氣七層修為,那日也曾浴血苦戰,此刻氣息尚有些虛浮。
胡龍象起身,拉開靜室木門。柳元垂首肅立,雙手捧著一個尺許長的青玉匣,匣蓋微啟,露出內里之物:三塊中品靈石,其色溫潤;兩瓶貼著“固元丹”標簽的白玉小瓶,丹氣內斂;另有一小截通體碧綠、隱隱流動著濃郁生機的青玉髓,此物對穩固根基、修復暗傷頗有奇效,在北爪臂也算稀罕。
“有勞。”胡龍象聲音低沉,接過玉匣。柳元飛快地抬眼偷覷了一下這位救族于危難的神秘護法,觸及對方平靜無波的眼神,又立刻低下頭去,眼中那份敬畏與好奇幾乎要溢出來。
“祖父說,護法大人若還需要什么,盡管吩咐,柳家必傾力籌措。”柳元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