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歐陽旭下榻的會館,步入那間戒備森嚴的靜室。
歐陽旭沒有絲毫遲疑,徑直取過一只厚重的木匣,當著班朋興的面開啟,匣內(nèi)分門別類。
整齊有序地碼放著卷宗、證詞、部分物證副本,以及他派人詳盡記錄下的柳甫等人近期異常舉動的時間線與線索匯總。
“班大人,這便是晚輩目前所能搜集到的,所有與柳文軒等人及其背后關(guān)聯(lián)官員相關(guān)的罪證與線索,悉數(shù)在此,請大人過目?!?/p>
歐陽旭將木匣推至班朋興面前,神色坦然無欺,毫無保留之意。
班朋興凝視著那滿滿一匣子的文書證據(jù),又抬眼深深看了歐陽旭一眼,眼中滿是難以掩飾的驚訝與激賞。
宦海沉浮數(shù)十載,歷經(jīng)無數(shù)官場風(fēng)云,見過太多官員之間互相傾軋、爭功諉過,甚至為了利益相互勾結(jié)、狼狽為奸。
像歐陽旭這般,不畏強權(quán)、查得鐵證如山,又在關(guān)鍵時刻毫不猶豫、毫無保留地將所有成果拱手相讓,只求懲奸除惡、匡扶正義,自身卻不計得失的,實在是鳳毛麟角、難能可貴。
他伸出有些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過那些卷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歐陽御史……你……你真是……讓本官不知該如何夸贊了。”
“如此胸襟,如此氣度,一心為公,毫無私念!本官先前竟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方試探,實在是……慚愧,慚愧??!”
這一刻,他心中對歐陽旭的評價已然達到了頂峰,這絕非一個簡單的好官所能形容,這是一個真正心懷天下、可托付大事的棟梁之材、國之砥柱!
他仔細翻閱著那些證據(jù),越看臉色越是鐵青,看到最后,已是怒發(fā)沖冠、須發(fā)皆張。
他猛地合上卷宗,痛心疾首地斥道:“國之祿蠹!民之巨害!柳甫、周斌、莊安順,爾等受國恩隆寵,位居方面要職,竟縱容子弟至此,自身亦不清不白,貪瀆枉法、欺上瞞下!”
“還有柳文軒這幾個小畜生,視人命如草芥,橫行鄉(xiāng)里、無惡不作,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若不將爾等明正典刑、繩之以法,何以告慰冤魂?何以肅清吏治、整飭官風(fēng)?何以面對天下百姓、彰顯國法威嚴!”
班朋興花白的須發(fā)皆張,顯然憤怒到了極點。
歐陽旭亦是神色凝重,沉聲道:
“班大人所言極是,此輩不除,江南難靖,國法難容!”
“晚輩人微力薄,能做的有限,如今有大人主持大局、運籌帷幄,必能滌蕩污濁、重振綱紀,還江南一個朗朗乾坤!”
話題自然而然地從具體的案件,延伸到了更廣闊的范圍。
班朋興長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憂憤與無奈:
“江南東路之弊,絕非孤例,縱觀我大武天下,多少州縣,官官相護、盤根錯節(jié),形成一張張錯綜復(fù)雜的利益網(wǎng)?”
“苛捐雜稅,層層盤剝、民不聊生,刑獄訴訟,黑白顛倒、冤假錯案頻發(fā)!”
“地方官員,或庸碌無為、尸位素餐,或貪墨成性、中飽私囊,能如歐陽御史這般實心用事、為民請命者,能有幾人?”
“此乃積弊之深、禍害之久也!”
歐陽旭深有同感,順勢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