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永遠浸染在一種幽深的、來自黑湖底部的綠光里。搖曳的光影透過厚重的玻璃窗,將嶙峋的石壁和雕刻著蛇形圖騰的家具籠罩在一片不真實的朦朧之中。新學年的第一個夜晚,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寒意、古老的魔法塵埃,以及一種心照不宣的、屬于純血統的矜持低語。
阿布拉科薩斯·馬爾福斜倚在壁爐旁一張最為寬大舒適的墨綠色天鵝絨扶手椅里,修長的雙腿交疊,指尖漫不經心地捻著一杯未動的葡萄汁。爐火在他鉑金色的發絲上跳躍,映出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冰冷光澤。他看起來不像個學生,更像一位在自家莊園客廳里聽取匯報的年輕領主。事實上,周圍那些或站或坐的斯萊特林們,無論是同級生還是略顯局促的新生,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掃過他,帶著敬畏、羨慕,或是小心翼翼的討好。
他面前攤開著一卷羊皮紙,上面是今年需要“特別關照”的新生名單。他的目光懶洋洋地掃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姓氏,最終停留在一個格格不入的名字上——湯姆·里德爾。
一個毫無底蘊的名字,像河床底硌腳的碎石。阿布拉科薩斯唇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帶著點玩味,又帶著點審視。他聽說了一些傳聞,關于這個來自麻瓜孤兒院的男孩,關于他那不尋常的魔法能力,以及他那更加不尋常的、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冰冷氣質。
“看來我們今年有了一位有趣的……新鄰居。”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級長結束了例行公事的歡迎詞和院規宣讀,聲音在空曠的石壁間回蕩。接下來,便是“保護者”儀式的環節。這是斯萊特林延續了幾個世紀的傳統,高年級學生,尤其是那些出身顯赫、能力出眾的,會被指派負責引導一名新生,幫助他們——或者說,監督他們——適應斯萊特林特有的生存法則,為期一年。
阿布拉科薩斯從容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一絲不茍的袍子袖口,那里繡著精致的馬爾福家徽。他步履平穩地穿過休息室,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他的目光在新生們緊張或故作鎮定的臉上掠過,最終,定格在角落里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黑發黑眸的男孩,身形瘦削,穿著明顯不合身、質地粗糙的二手袍子。他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不像其他新生那樣好奇地東張西望,而是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古井,倒映著幽綠的湖光,卻透不出一絲情緒。他與周圍那些竊竊私語、帶著世家子弟特有驕矜氣息的同學們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一道突兀的陰影,切割開了斯萊特林引以為傲的銀綠帷幕。
級長念到了湯姆的名字,然后是保護者的名字:“……湯姆·里德爾,你的保護者是——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
人群中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和低語。由二年級首席親自擔任一個新生的保護者,這并不常見,尤其是對一個背景如此……特殊的新生。許多目光在阿布拉克薩斯和湯姆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探究。
湯姆終于將目光從火焰上移開,轉向阿布拉克薩斯。他的黑眸里沒有預期中的驚訝、惶恐,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平靜地、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迎上了阿布拉克薩斯的視線。
阿布拉科薩斯微笑著,走到他面前。他比湯姆高出半個頭,此刻微微垂眸,用一種恰到好處的、既不顯得過分親熱又不失禮數的姿態開口,聲音溫和如同最上等的絲綢。
“湯姆·里德爾?”他伸出手,那只手保養得宜,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與對方那略顯蒼白、指節分明卻帶著些微勞作痕跡的手形成了鮮明對比,“我是阿布拉科薩斯·馬爾福,你未來一年的保護者。”
空氣似乎凝滯了片刻。湯姆沒有立刻回應。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阿布拉科薩斯伸出的手上,仿佛在評估一件精密而危險的煉金物品,然后緩緩上移,掠過對方袖口那閃耀的銀線刺繡的家徽,最后才抬起眼,與阿布拉科薩斯對視。
他的眼神是冰冷的,銳利得像剛剛打磨過的黑曜石碎片,里面沒有任何一個十一歲男孩初入魔法世界應有的惶恐、興奮或是感激。那里面只有純粹的、未經掩飾的審視,以及一種深埋的、近乎本能的防御與……敵意。
足足三秒鐘,休息室里仿佛只剩下壁爐柴火輕微的噼啪聲和黑湖湖水在外墻流動的沉悶回響。周圍一些高年級學生已經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低聲交頭接耳。
終于,湯姆抬起手,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刻意的遲緩。他的指尖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阿布拉科薩斯的指尖,一觸即分,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幻覺。那觸感冰涼,像蛇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