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暑假,是一座被炎熱和寂靜共同統治的城堡。蘇格蘭高地的陽光難得熾烈,透過高大的彩繪玻璃窗,在走廊里投下斑斕卻慵懶的光斑。大部分教室和公共休息室都空無一人,連畫像們都顯得無精打采,偶爾在畫框里打著盹。
湯姆·里德爾卻像一只習慣了陰冷環境的爬行動物,被迫暴露在過分明亮的光線下,感到些許不適。他憎惡這種無所事事的漫長假期,憎惡那些可以回家享受家庭溫暖(或者至少是家庭喧囂)的同學們。留在城堡里的寥寥數人,更像是被遺忘在時間角落里的塵埃。
但他絕不會浪費這段時間。有求必應屋成了他抵御無聊和炎熱的堡壘。他將大量時間投入到那些從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那里“獲取”的、遠超一年級水平的書籍和筆記中。《陰影低語》、《窺視之眼》、《情緒之弦》……這些危險的典籍如同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毒果,讓他沉迷。他貪婪地啃噬著,試圖在無人打擾的環境里,更快地消化這些危險的知識,掌握更強大的力量。
他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強大到……讓那個總是在他周圍若即若離的金發混蛋再也無法將他視為可以隨意逗弄的獵物。
然而,絕對的寂靜有時比喧囂更讓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在他知道這寂靜隨時可能被打破的情況下。
比如現在。
他正試圖將一個復雜的混淆咒無聲地施加在一個訓練用的人形靶子上,讓它的行動軌跡變得紊亂。這需要極高的專注力和精密的魔力操控。汗水沿著他的鬢角滑落,不是因為炎熱,而是因為精神的高度緊繃。
就在他感覺魔力絲線即將纏繞上靶子核心的瞬間,一個拖長了腔調、帶著令人惱火的悠閑的聲音,如同不合時宜的樂章,在他身后響起:
“我親愛的里德爾先生,難道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提供的暑期住宿服務里,不包括‘通風’這一項嗎?還是說,你格外偏愛這種……嗯……帶著自我懲罰意味的悶熱環境?”
湯姆的手腕幾不可察地一顫,魔力絲線瞬間崩斷,靶子只是輕微晃動了一下,并未出現預期的混亂。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有求必應屋,并且用這種語氣說話的,只有一個人。
他緩緩轉過身,看到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正倚在門框上——那扇門不知何時變成了帶有優雅拱廊的樣式,仿佛通向某個地中海別墅的庭院。他穿著一件輕薄的白色亞麻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鉑金色的頭發在屋內模擬的夏日陽光下閃爍著近乎耀眼的光芒。他手里依舊把玩著那個黃銅指南針,臉上是湯姆熟悉的那種混合著無聊和興趣的審視表情。
“馬爾福先生,”湯姆的聲音因精神力消耗和被打擾而顯得低沉,“難道馬爾福莊園廣闊的庭院和無窮無盡的夏日派對,還不足以容納你,以至于需要跑到這‘悶熱’的地方來視察我的……住宿條件?”
“哦,莊園是很大,派對也確實很多,”阿布拉克薩斯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來,仿佛在自家花園散步,目光掃過那個只輕微晃動了一下的靶子,挑了挑眉,“但你要知道,聽著那些遠房表親吹噓他們新買的飛天掃帚,或者應付那些試圖打聽我父親最新投資動向的叔叔伯伯,其枯燥程度堪比聽賓斯教授朗誦一整本《中世紀魔法史》。”他走到湯姆面前,帶來一陣淡淡的、清冽的柑橘古龍水氣息,“相比之下,觀察一只在暑假里還孜孜不倦、試圖用魔法給自己解悶的小蛇,可要有趣得多。”
“我不是你的解悶工具。”湯姆冷冷地反駁,將魔杖收回袖中,掩飾著指尖因疲憊而產生的細微顫抖。
“不是嗎?”阿布拉克薩斯輕笑,隨手從空氣中,或者說,是再次迎合他心意出現的小茶桌上拿起一杯漂浮著薄荷葉的冰鎮檸檬水,抿了一口,“那你為什么總在我出現的時候,表現得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還是說,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有趣的刺激?”他灰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像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迷人卻暗藏漩渦。
湯姆懶得和他進行這種無意義的言語糾纏。和阿布拉克薩斯爭論,就像試圖抓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最終只會弄得自己一身濕。
“如果你只是來發表你對暑期活動的感想,”湯姆轉過身,開始收拾散落在旁的筆記,“那么感想發表完畢,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到那無聊的社交漩渦中去?”阿布拉克薩斯夸張地嘆了口氣,繞到他面前,擋住去路,“我親愛的湯姆,你太不解風情了。我可是特意來拯救你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冰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看看你,汗流浹背,面色蒼白,活像在溫室里被曼德拉草尖叫了三天三夜。過度練習的征兆,我敢打賭。”
湯姆的心猛地一緊。他總是能一眼看穿他的狀態。
“我能掌控。”湯姆生硬地說,避開他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掌控?”阿布拉克薩斯嗤笑一聲,放下杯子,指尖輕輕拂過湯姆放在桌上的《陰影低語》的封面,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頰,“這本書第七章第二節寫的什么?‘力量如潮汐,漲落有時,強求則溺’。你剛才試圖施展的那個混淆咒,需要的魔力精細度遠超你現在的水平,硬來只會讓你的精神力像被拉扯過度的橡皮筋,啪——”他做了個斷裂的手勢,“那滋味可不好受,我親愛的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