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葉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是如何醒來的,可他拖著這副無一處不酸痛的身子,仍然去外面的廊道里打了伺候主人洗漱用的熱水。
當他端著水盆跪在主人面前時,萊葉的全身除了生理性的痛就只剩下麻木,心里如同缺了一個洞,所有的感覺都從那洞里流走了。
他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卻也不再關心,甚至他連自己被俘后波雅城百姓的命運也沒有去想過,只是機械地服從主人的命令——哪怕他昨天還在仇恨和畏懼他的主人,把她當作喪盡天良的滅國仇人。
然而當他侍候過主人用午膳之后,主人卻突然伸出手,像是要撫摸他的臉頰。
萊葉不明白為什么,但他的身體卻自己害怕地躲開了。被封印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在此刻似乎外溢了一點,隨之溢出的還有昨晚模糊的回憶……瞬間疼痛便淹沒了他,可萊葉不明白,為什么除了身上疼之外,他的心里也這么疼,疼痛得眼前只剩下暈眩的散光,讓他無法去思考任何其他的事情。
而這在溫雅看來,便是剛乖巧了半天的波雅國小國君又露出了本色,自不量力地要繼續和她對著干。
她覺得厭煩了,隨意重復了那個一直在用的威脅方式:“再敢躲,我就屠了波雅城。”
誰知在她這樣說之后,那小國君漂亮清貴的小臉上卻驀地流下了兩行淚。
溫雅以為是她把這自命不凡的“波雅之王”逼得太緊了,于是略微放慢了動作,改為去安撫他的頭頂。
萊葉看到那只手接近,內心深處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可強烈的疼痛和畏懼還是讓他繼續往后躲,而使得溫雅的手撲了個空。
溫雅之前還沒遇見過如此怠慢她好意的情況,反手便抽了這不知好歹的小國君一耳光,也沒了逗弄他的心情:“滾出去。”
這一瞬間萊葉心里疼得無以復加,甚至連眼前的視線都暗下去。他只得快速地離開了臥室,合上門之后才滑坐在地上。
心里好疼,卻不知道緣由。萊葉以為哭出來就好了,可是還沒等他發出聲音,身后的門卻又突然打開了。
溫雅走了出來,倒不是為了那波雅國的小國君,而是她從窗戶看到廊道里有隨行的勤務官有事來找。她走到起居室門前把門拉開了一半,只探了半個身子出去與那勤務官交談。
萊葉本以為她是出來找自己的,心底之前熄滅的希望剛有點復燃的跡象,卻見那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繞過去往門口走了。似乎門外的人是對監國公主說了什么,她便毫不猶豫道:“那就都燒了,就地掩埋吧。”
萊葉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捅穿了一樣疼,再也顧不得什么波雅之王的自尊,甚至來不及站起來就直接忙不迭地爬過去,哀求她不要燒死波雅國的民眾:“不要!求求您不要,他們都是無辜的,求求您……”
門外的年輕勤務官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看見那跪爬在地上的竟是被俘的波雅國國君,不禁蹙眉后退了一步:“失禮了。”
溫雅只覺得頗為丟人,轉過身便在那波雅國小國君的胸口又狠狠踢了一腳,將他踢得翻了過去,才對門外的下屬道:“告訴車頭下一站停一會,你下去給前線發電報,叫他們立刻動手。”
指令明確,那勤務官應了聲就退下了。
溫雅合上門,看見那小國君披散著一頭淺茶色的長發又要來拽她的下擺,便立刻補上了一腳將他踢得遠遠的,緊接著走回主臥室里關上了門。
她算是明白了,這波雅國的小國君指定是腦子有點毛病,竟在明知道有雞瘟流行時說那些城外農戶養殖的雞是無辜的。
萊葉被她連著踢了兩腳,竟在起居室的地上昏了過去。
倒不是由于溫雅下腳太狠——以她的身板就算使勁踢也稱不上有多重——而是此時萊葉的身子本就相當虛弱。
由于絲雷吉人文化的緣故,萊葉在飲食上一點葷腥都不沾,因此被俘上火車后對于內務組送的餐食也沒吃幾口。而昨晚被溫雅威脅著強上之后心里疼得厲害,更是到現在都滴水未進,再在絕望之時被踢在心口上,精神和身體都由此瞬間崩塌了。
萊葉被踢昏過去之前以為波雅國的臣民都要因為他沒能討得主人歡心而被燒死,絕望得只想趕緊死了,好死在他的臣民們之前。
可他昏過去之后卻做了一個夢。在夢里他回到了周人剛打進波雅王宮的時候,那可怖的監國公主將他活捉了按在宮殿的露臺上,朝著下面還在徒勞抵抗的波雅將士。
她脫了萊葉的衣服,將他按在欄桿上騎,而萊葉長長的淺茶色卷發垂下去,被騎得像是降旗般在風中瑟瑟發顫。監國公主威脅不肯投降的波雅將士們,若是他們不降,就在這里把他們的國君生生操弄死。
將士們最初沒有同意,可萊葉很快就被干得哭叫出來。無邊的恐懼包裹著他,讓他根本顧及不到宮殿下面的戰局,只想自己趕快死了。
但他沒有被弄死,在這個夢里,波雅國的將士們以投降換得那監國公主停手。可是在波雅國徹底投降宣告亡國之時,萊葉卻自己從高高的露臺上一躍而下,同他的臣民們一起結束了這悲哀的生命。
萊葉以為他會就這樣隨著夢里的自裁而死去,卻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在現實中醒來。而當他睜開眼,就看見那可怖的監國公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頓時嚇得萊葉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