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位著作等身的絲薇達夫人,就跟著周朝監國軍訪問阿蘇朵教宗領的使團離開了。身為太子的雨沐雖然有些不滿這個結局,但總歸是眼不為凈。
況且,在前線還有許多遠比教化異族更急迫的事情。
在河面解凍之前,那爾尼人從冰面上發起了一次偷襲,讓監國軍的前鋒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勤務官操控的重火力覆蓋為前鋒提供了有效支援,才能夠在引起火災之前殲滅了前來破壞糧草倉儲的敵軍小隊。
這本是一次不太尋常但也平穩結束的防御,可在戰役之后清點戰俘,卻發現其中竟然有尼謝賀部族的首領。
尼謝賀部族是那爾尼人中抵抗監國軍最頑強的一支。溫雅之前與尼謝賀人交手不多,但康靜公主曾經在北疆與他們對峙過四年,也從未在他們手里討到過好處。
當然,如今的監國軍經過了十數年發展,又吸納了科其國的能人志士,無論從武器效能還是戰術策略上,都與康靜公主時代今非昔比。然而即使是溫雅也不得不承認,尼謝賀人頗為勇猛,若是無法通過熱武器戰形成火力壓制,則雙方被迫短兵相接,那人生地不熟的監國軍恐怕要付出雙倍乃至三倍的兵力,才能與尼謝賀武士抗衡。
而這位尼謝賀部族新上任的首領扎散,則是這個盛產勇夫的民族中少有的謀士,自上任以來四次以智謀化解與其他部族的爭端,令尼謝賀部族在去年惡劣的氣候條件下仍能休養生息。
這樣的人,按道理是不會將自己置于可能被敵軍俘獲的境地,就更別提一位以智謀見長的首領根本沒必要親自帶兵偷襲敵營。
因此當扎散請求謁見監國公主時,溫雅同意了他的請求——明眼人都看得見,他這是故意被俘獲,目的便是要與監國軍統帥進行直接、單獨的對話。而讓尼謝賀部族首領必須要親自對敵軍統帥說的話,恐怕至少對他而言極為重要。
然而當扎散被洗去血污帶到溫雅面前,卻發現這位威名遠揚的首領還只是個不到弱冠的青年,而且生得頗為端莊秀麗。
旁邊并沒有譯官跟隨,扎散本人便是精通周語的——畢竟周朝可是對全部那爾尼人最大的威脅。
溫雅喝了一口茶,等著這位年輕的首領說明來意。然而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待禁衛離開后,扎散卻毫不猶豫地筆直著身子跪在了溫雅面前。
“遐平殿下?!彼苯臃Q呼了溫雅的封號,這一點倒是頗不尋常,然而更惹人注目的是那雙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注視著她時滿溢著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情,“奴有一法幫您收服尼謝賀部族,不知您可愿一聽?”
溫雅沒忍住笑了。
兩年前尼謝賀部族的先首領病逝,之后半年內,在這位扎散首領之前的順位繼承人通通離奇暴斃,想必是他暗中做了頗為陰險的手腳。
然而誰能想到,這位扎散首領殺了數位叔伯兄長,竟是為了帶著尼謝賀部族來投敵呢?
溫雅坐在案前,聽這位扎散首領跪在她面前,講完了他的賣國計劃。
其實這計劃相當簡單,無非是拿他自己當人質,威脅尼謝賀大將繳械投降,之后再以談判的名義施以小惠,便能將尼謝賀七支家主哄好了。
溫雅心里也清楚,扎散的上位伴隨著過于陰狠的手段,而在他治下的部族經過一整年的停戰和專注生產,此時又有周朝監國軍這過于強大的外敵令人恐懼,致使尼謝賀平民里厭戰的情緒很強。因此即使是監國軍主動以不殺戰俘為承諾招人投誠,尼謝賀部族旗下七大支也大多會傾向于反水。
只是溫雅沒有施恩招降,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因為不想。
那爾尼人很難教化,在溫雅看來屬于是低質量的人口。雖然都是曾經以畜牧為主業,但像是帕恩族那般的西疆外族也有在綠洲形成定居點的習慣,可那爾尼人是真的居無定所,這等習俗恐怕是不會太適應機械化生產的工人生活。
因此對于之前征服的部族,監國軍只留了兒童。而現在尼謝賀首領親自來投誠,溫雅也不好開那個留地不留人的口。
于是她聽完了扎散的敘述,只是又啜了一口茶:“那扎散首領,又是為何要以身入局來向本宮投誠?”
“良禽擇木而棲,那爾尼氣數已盡,主動投誠自然是為順應天道?!痹⑦@前面一句話說得不卑不亢,可到了后面那句,語氣卻在熱忱之中又有些扭捏起來,“況且……奴、奴傾慕遐平殿下已久,此番布局只為能見殿下一面……”
那爾尼人相貌多粗獷,可這位年輕的首領卻長得頗為秀麗,原本扎成辮子的黑發散開成了一頭長卷,襯得膚色格外白皙純凈,看上去倒真是勾人得很。
有這等美人投懷送抱,溫雅當然樂于接受。不過既然是敵方首領,總要給個下馬威的。她對扎散勾了勾手指,要故意在這當場驗貨,來下下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