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時之花（第1頁）

花店門鈴第五次響起時，顏可正在修剪一束藍紫色飛燕草。剪刀懸在半空，她抬頭看向門口，瞳孔驟然收縮。

那個男人頭頂懸浮著一朵瀕死的時之花。

花瓣呈現出不祥的灰白色，邊緣卷曲發黑，像是被火燒過的紙灰。更可怕的是花莖上纏繞著半透明的數字：235958，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歡迎光臨忘憂花坊。“顏可放下剪刀，指甲掐進掌心。這是她經營花店三年來，見過最糟糕的時之花狀態。

男人約莫三十歲，西裝革履，左胸別著燙金工牌。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墻上懸掛的干花標本架，在角落的永生花玻璃罩前多停留了兩秒。

“我需要一束適合探望病人的花。“他的聲音比想象中溫和，“對方是位剛做完手術的老人。“

顏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時之花的倒計時已經變成235742，花莖上的裂痕正在向上蔓延。按照經驗，當裂痕抵達花蕊時，這個人就會——

“白色康乃馨很適合。“她快步走向冷藏柜，借轉身的機會深呼吸。玻璃門上倒映出男人模糊的輪廓，他正用手機回復消息，對頭頂的死亡預告毫無察覺。

顏可從小就能看見時之花。六歲那年，她告訴幼兒園老師對方頭頂有朵快枯萎的向日葵，第二天老師就遭遇了車禍。母親帶她搬了三次家，最后在花店二樓掛上厚重的遮光簾，警告她永遠不要說出這個秘密。

冷藏柜的冷氣撲在臉上，顏可抽出七支康乃馨。通常她只需要根據時之花的顏色搭配相應花束，但灰白色的時之花她咬住下唇，從最底層的暗格取出三片銀葉菊。

“您看起來很疲憊。“顏可將花束放在工作臺上，故意碰倒水杯。水流漫過臺面，男人下意識后退半步。

“最近工作壓力確實很大。“他掏出名片，“黎川，時間規劃局項目顧問。“

水滴在燙金字體上暈開。顏可盯著“時間規劃“四個字，突然明白為什么他的時之花如此異常。她曾聽外婆提過，過度干預時間線的人會被時之花反噬。

“要加些尤加利葉嗎？可以緩解焦慮。“顏可抽出一枝灰綠色葉片，趁機觀察黎川的時之花。倒計時235217，最底層的花瓣開始化為粉末飄散。

黎川搖頭時，顏可看到他后頸有道細長的疤痕，形狀像被荊棘劃過的痕跡。她手指一顫，銀葉菊的絨毛沾上水珠，在燈光下像凝固的淚滴。

“包裝費可以掃碼支付嗎？“黎川點亮手機屏幕。顏可瞥見鎖屏照片是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游樂園的旋轉木馬前。

“今天是店慶日，免費包裝。“顏可抽出墨綠色霧面紙。當她將銀葉菊插入花束中心時，黎川的時之花突然劇烈抖動，倒計時暫停了幾秒。

這是好兆頭。顏可悄悄松了口氣，用絲帶扎緊花束。外婆的筆記本上寫過，銀葉菊能暫時穩定瀕死的時之花。

“您相信命運可以改變嗎？“顏可突然問道。絲帶在她指間纏繞出復雜的結，這是古老的守護符號。

黎川接過花束的動作頓了一下：“理論上，時間線上的每個選擇都會創造新的分支。“他的目光越過顏可肩膀，定格在墻上的古董鐘，“但重要節點無法更改。“

古董鐘的報時聲驚醒了沉睡的虎斑貓。顏可看著貓咪伸懶腰時帶起的浮塵，想起外婆臨終前說的話：“時之花不是預言，是警告。“

“這個送給您。“顏可從柜臺下取出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漂浮著一片金色花瓣，“放在枕頭下可以助眠。“

黎川接過瓶子時，他們的指尖短暫相觸。顏可看到他時之花的倒計時突然加速，234803直接跳到了233000。她心臟猛地一沉——干預起反作用了。

門鈴再次響起時，黎川已經離開十分鐘。顏可沖出門外，暮色中的商業街人來人往。她循著時之花殘留的光塵追到地鐵站，正好看見黎川的背影消失在閘機口。

“等等！“顏可的喊聲被進站廣播淹沒。她眼睜睜看著黎川踏上扶梯，頭頂的時之花開始下起灰色花雨。倒計時顯示232517，裂痕已經蔓延到花萼。

顏可摸出口袋里的備用花瓣——這是她上個月從自己時之花上摘下的備用瓣。正常情況下它能延緩凋謝12小時，但現在

地鐵呼嘯進站的轟鳴聲中，顏可翻過閘機。她的帆布鞋剛觸碰到扶梯，整座車站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乘客們凝固成模糊的色塊，只有黎川的時之花還在持續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