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的熱氣在漢白玉砌成的溫泉池上裊裊升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硫磺氣息與清苦藥香交融的味道。
沈昭月靠在池壁,溫熱泉水漫過肩頭。
重傷后的虛軟仍纏繞四肢百骸,卻不妨礙她敏銳捕捉到池水另一端那人的變化。
水波微動,原本慵懶倚靠的身影緩緩站直。
水珠順著緊實肌理滾落,那雙曾被太醫斷言“終身難行”的腿,此刻立在及腰深的泉水中,穩如青松。
他轉身面向她,水痕沿著寬闊肩線滑落,燭光在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
沈昭月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了然,很快歸于平靜。
“殿下好精湛的演技。”
她的聲音因失血還有些微啞,卻帶著洞悉一切的淡然,“連太醫署院正都能瞞過。”
他涉水走近,水紋在他身前層層蕩開。
“若非如此,孤活不到今日。”
他在距她三步處停下,這個距離既能清晰對話,又不會令她感到壓迫。
“倒是孤的太子妃……”
他目光落在她因浸泡微微泛紅的臉頰,“重傷之下仍能一招制敵,斬月樓少主,‘月影’姑娘。”
最后那個稱呼落下時,沈昭月長睫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她抬眼直視他:“殿下既已查清,又何必多此一問。”
“孤想知道,”
蕭景宸俯身,雙臂撐在她兩側的池壁上,將她籠在身影之下。
聲音壓低,“沈相可知,他千辛萬苦尋回的女兒,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斬月樓少主?”
他語速平緩,卻字字千鈞,帶著探究與審視。
溫泉的熱氣似乎驟然濃稠幾分。
沈昭月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忽然輕輕笑了:“他不知道。”
沈昭月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與決絕。
她頓了頓,似在積蓄力氣,也似在斟酌言辭,“我爹,我娘,我哥哥……他們都不知道。”
“老頭…。。。就是我師父蕭無涯,在我懂事起就告訴了我的身世。”
“他說,我的事,需得我自己查清楚,我的路,需得我自己走。”
蕭景宸看著她因失血而蒼白的臉,那雙往日或溫婉或狡黠的眸子,此刻盛滿了不屬于深閨女子的堅韌與歷經風霜的沉淀。
斬月樓少主……這個身份背后,是十七年的顛沛流離,是刀光劍影的淬煉,而非什么秀才養女的恬淡人生。
“十七年……”
蕭景宸低語,目光落在她因緊繃而微微顫抖的指尖上,“沈相與夫人,尋了你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