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蜷縮在帶著冷冽氣息和淡淡皂角清香的衣袋里,只敢露出兩只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外面的世界。視角依舊奇特,他能看到深灰色長衫的布料紋理和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的短褂衣襟。風雪被徹底隔絕在外,只有沉穩的心跳聲和踏雪發出的咯吱聲透過布料隱約傳來,形成一種令人安心的節奏。
他不敢出聲,牢記著那句“安靜點”。腦子里卻亂糟糟的,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滾動的彈幕機。
“活下來了……真的活下來了!”“小哥的心跳聲好穩……”“這布料手感不錯,就是有點磨臉……”“餓了……好餓……”
最后一條彈幕尤其醒目。變成這么小,能量消耗似乎一點沒少,剛才的生死時速幾乎榨干了他。
他嘗試集中精神,再次感應那個意識里的頂級空間。遠方的朦朧山影,肥沃的黑土地,碧玉般的靈泉池,溫馨的原木小屋,現代化的倉庫……僅僅是意識掠過,都感覺精神微振。但嘗試將意識沉入更深處或觸碰屋內的東西,立刻就感到一陣疲憊,仿佛精神力被無形地阻擋消耗。
存取物品似乎簡單些,但同樣耗費心神。他集中全部意念,努力了好久,額頭都快冒汗(如果他現在能出汗的話),才終于從靈泉池邊引導出了一滴如同露珠般大小、顫巍巍的泉水,懸浮在他小小的掌心之上,散發著微弱的清涼氣息。
“哇塞!”周舟瞅著那滴泉水,心里樂開了花,雖說效率不咋地,可好歹有了點依靠。
他小心地喝掉那滴靈泉水。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瞬間蔓延開,驅散了部分寒意和疲勞,甚至連饑餓感都緩解了一絲。
“好東西!”周舟眼睛一亮,這靈泉果然有點用!
但他不敢再多取,精神上的疲憊提醒著他目前的極限。吃飽(?)喝足,困意上涌。高度緊張后的松弛,加上口袋搖籃般的舒適,讓他眼皮開始打架。他蹭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把自己埋進衣料的褶皺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輕微的顛簸晃醒。外面的光線暗了下來,似乎進了室內。
腳步聲在一扇沉重的、似乎是很古老的木門前停下。開門,關門。徹底隔絕了外面的風雪與寒氣。
周舟感覺到張起靈坐了下來,自己被他從口袋里輕輕拿了出來,放在了一處平整的、觸感微涼的……石臺面上?
他晃了晃睡得有些懵的小腦袋,茫然四顧。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甚至堪稱簡陋的房間,石壁,石床,一張粗糙的石桌,一把木椅,再無他物。干凈、冷清、透著一種古老的寒意,像它主人的風格,也與外面廢棄的族地氛圍融為一體。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一盞老式油燈,跳動的火苗將張起靈的身影拉長,投在石壁上,顯得愈發孤寂。
張起靈就坐在他對面的木椅上,平靜無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周舟一個激靈,徹底醒了,下意識地站直了小身板,像是被檢閱的士兵。
“呃……小哥?”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聲音細聲細氣。
張起靈沒應聲,只是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看進他靈魂最深處。
周舟壓力山大,大腦飛速運轉。他想起剛才那滴泉水的效果,決定將其作為自己價值的證明。
他再次集中精神,過程依舊艱難吃力,小臉都憋得有些發紅,終于又凝聚出了一小滴靈泉水,努力舉高:“小……小哥,你看這個!我……我好像能弄出點特別的水,喝了好像能舒服一點……送給你!”
他努力表達著自己的無害和求助的意愿:“我沒有惡意,真的!我就是個普通人,呃,普通小不點?我叫周舟。舟船的舟。我也不知道怎么變成這樣的,好像不能離你太遠……我只想活下去,能不能……讓我跟著你?我吃得很少的!”
張起靈的目光終于從那滴泉水移到他努力舉著小水滴、一臉緊張兮兮的小臉上。他伸出手指,輕輕碰觸了一下那滴水珠。水珠融入指尖,一股微弱的舒適暖意流淌開來,驅散了一絲常年縈繞骨縫的陰寒。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訝異,隨即恢復平靜。他看了看周舟身上那身與時代和此地都格格不入的薄睡衣。
沉默了很久。
久到周舟胳膊都舉酸了,水滴都快維持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
終于,張起靈起身,從石床角落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質小箱子里,拿出了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看起來非常硬實的干糧,又找出一個幾乎和周舟差不多高的、邊緣有些磨損的小陶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