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55年冬,雪停后數日的一個無月之夜。
厚重的積雪吸收了所有聲音,世界陷入一種深沉的、天鵝絨般的寂靜。黑色的汽車像一尾悄無聲息的游魚,滑出庭院,駛上被積雪覆蓋的偏僻小路。車頭燈只開了最低限度的照明,勉強勾勒出前方蜿蜒的路況。
駕駛座上的是張起靈,他神情冷凝,雙手穩握方向盤,目光銳利地穿透前方的黑暗。副駕駛座上,黑瞎子沒有像往常那樣嬉笑,而是同樣專注地看著地圖和窗外,時不時低聲給出指示。
“……前面左拐,注意那個彎道,夏天看著沒事,冬天底下容易有暗冰……”
“……慢一點,右邊有個深溝,雪蓋住了……”
車內沒有開燈,只有儀表盤發出幽微的光芒。在后排座位上,一本攤開的地圖冊懸浮著,一支鉛筆在上面某個點輕輕畫了個圈。
周舟(意念傳音,直接傳遞給張起靈,確保不干擾他駕駛):‘根據黑爺之前的情報和天氣記錄,這段路應該是安全的,巡邏隊很少在這個時間點出現。下一個可能的檢查點在距離這里大約十五公里后的三岔路口,通常會有當地警察設卡,抽查車輛。’
張起靈極輕微地頷首,表示收到。
這是他們計劃中的路線——避開主干道,繞行那些被積雪封鎖、幾乎被遺忘的舊路和林間道。速度慢,但勝在隱蔽。
黑瞎子扭了扭脖子,壓低聲音對后排“空氣”說:“周舟,熱咖啡,快頂不住了,這鬼天氣真夠嗆。”雖然車內開了暖氣,但深夜山間的寒意依舊刺骨。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個擰緊蓋子的保溫杯就憑空出現在黑瞎子手邊。他熟練地接過,擰開喝了一大口,溫熱醇厚的咖啡香瞬間彌漫開來。
“嘖,還是咱們周舟的手藝好,提神醒腦。”他滿足地嘆了口氣,將杯子遞向駕駛座,“啞巴,來一口?”
張起靈目光未偏,只是微微搖了下頭。
黑瞎子也不勉強,自顧自又喝了一口,然后仔細地蓋好杯子放回原處——他知道,周舟會隨時收走任何不該留下的痕跡。
車子繼續在雪原中沉默前行。除了發動機低沉的轟鳴和輪胎壓過積雪的沙沙聲,再無其他聲響。這種絕對的寂靜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但對于車內的三人而言,卻是一種熟悉的、甚至令人安心的氛圍。他們本就是生活在寂靜陰影中的人。
大約一小時后,黑瞎子突然坐直了身體,眼神銳利地望向前方隱約出現的燈火。
“減速……前面就是那個三岔路口。有光,好像真有檢查點。”
張起靈立刻降低車速,將車緩緩停在一處視野尚可的樹林邊緣陰影里。
周舟(意念):‘距離約八百米。觀察到兩名人員,身著本地警察制服,一輛警用摩托車。旁邊有一個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屋,可能有第三人在內。設置的路障很簡易。’
黑瞎子瞇著眼看了一會兒,低聲罵了一句:“媽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大冷天的也不消停。”他看向張起靈,“硬闖肯定不行,繞道的話,得退回二十公里,時間來不及,天快亮了。”
張起靈沉默地看著遠處的光點,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過去。”他下了決定。
“啊?”黑瞎子一愣,“直接過去?萬一……”
“證件齊全,車輛無誤。隨機抽查,概率不高。”張起靈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躲避,反而可疑。”
黑瞎子迅速反應過來。是的,他們的身份文件毫無破綻,是花了極大代價弄來的真貨。車輛牌照、手續也都合法。深夜出行雖然少見,但并非違法。一個從東普魯士逃難來的“貴族”,性格孤僻,偶爾需要深夜去大城市處理事務或采購特殊物品,這個借口也說得通。反倒是如果被發現刻意繞行偏僻小路躲避檢查,會立刻引起懷疑。
“嘖,有道理。”黑瞎子咧嘴一笑,恢復了點玩世不恭,“那就陪他們玩玩。周舟,把后面那些‘不該有’的東西都收好嘍。”
根本無需他提醒,周舟早已將車內檢查了數遍,確保沒有任何超出這個時代或與他們身份不符的物品。連剛才那個保溫杯都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