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擦拭干凈的玻璃窗,斜斜地照進客廳,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壁爐里的火小了許多,只余下暗紅的炭火維持著室內的溫度,松木的余香淡淡縈繞。
黑瞎子四仰八叉地癱在壁爐旁最柔軟的那張舊沙發里,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喟嘆:“舒坦……還是家里得勁?!彼樕蠋е疾ê蟮男┰S疲憊,但更多的是放松。慕尼黑之行的緊張和寒氣,似乎都被這屋內的暖意和剛才那頓豐盛早餐驅散了。
張起靈沒有坐在慣常的窗邊,而是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壁爐的另一側。他手里拿著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本皮質封面的舊書,書頁微微泛黃,是他從慕尼黑帶回的少量“個人物品”之一——一本關于阿爾卑斯山地貌的學術著作。他看得并不快,眼神沉靜,仿佛真的對那些地質構造產生了興趣。
而在兩人之間的地毯上,鋪開著一幅巨大的拼圖,已經完成了大半,畫面是色彩絢麗的《西斯廷圣母》局部。此刻,一片天空背景的藍色拼圖正懸在空中,微微移動著,似乎在尋找正確的位置。
周舟傳音,帶著一絲專注和猶豫:‘嗯……是這里嗎?好像邊緣對不上……’
黑瞎子掀開眼皮瞅了一眼,懶洋洋地指揮:“往左邊挪一點,不對,再往下……哎呀,笨,那塊是旁邊云彩的!”
那拼圖聽話地移來移去,最后終于“咔噠”一聲輕響,落到了正確的位置。
周舟松了口氣:‘好了!這一片可真難。’
黑瞎子嘿嘿一笑:“那是,也不看是誰挑的,專門給你找的,鍛煉一下你的空間想象能力。”這拼圖是他上次去小鎮時特意買回來的,美其名曰給“家里”添點娛樂,實則就是逗弄周舟的新花樣。
張起靈的目光從書頁上抬起,落在那幅逐漸成型的拼圖上,又掃過那片空無一物、卻有著微小氣流波動的區域,唇角似乎極其微小地柔和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黑瞎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從沙發里坐起來,翻找他帶回來的那個帆布包。
“對了,周舟,看看黑爺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個小巧的、用柔軟絨布包裹著的物件。
那懸浮的拼圖停了下來。
黑瞎子小心地揭開絨布,露出一個精致的老式黃銅八音盒。他輕輕擰動發條,清脆空靈的樂聲叮叮咚咚地流淌出來,是一首舒緩的德國古典民歌旋律。
“怎么樣?喜歡不?”黑瞎子得意地問,“舊貨市場淘來的,老板說機芯沒問題,就是外殼有點舊。我覺得這聲兒挺好聽,就給你帶來了。省得你一天到晚不是看書就是種地,也得有點娛樂?!?/p>
音樂聲在安靜的客廳里輕輕回蕩。
周舟似乎愣住了,拼圖久久沒有動作。那無形的視線聚焦在小小的八音盒上,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明顯波動的情緒:‘……給我的?’
“不然呢?難道給啞巴張???他估計嫌吵?!焙谙棺影寻艘艉行⌒牡胤旁谄磮D旁邊的空位上,“以后你看書看累了,就讓它給你放首歌?!?/p>
張起靈合上書,看著那個八音盒,忽然開口,聲音低沉:“音準很好。”
連沉默寡言的張起靈都給出了評價。
周舟的意念沉默了幾秒,然后,那塊之前怎么都放不對的拼圖被輕輕拿起,準確地放回了正確的位置。聲音輕快了許多,帶著明顯的暖意:‘謝謝黑爺!我很喜歡!’
那支一直放在筆記本旁的鉛筆也自動立起,在紙頁的空白處工工整整地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符號。
黑瞎子看著那符號,咧嘴笑了,重新癱回沙發里,翹起二郎腿,隨著八音盒的音樂輕輕晃著腳尖。
張起靈重新打開書,但似乎并沒有看進去多少,目光偶爾會掠過那只叮咚作響的八音盒。
周舟繼續拼著圖,速度似乎快了一些,透著一種輕快的節奏感。無形的力量偶爾還會輕輕碰一下八音盒,讓它繼續播放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