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57年初春。
阿爾卑斯山的冬末依舊嚴寒,但積雪之下,已隱隱透出大地復蘇的征兆。山林間的寂靜被偶爾幾聲清脆的鳥鳴和積雪從松枝上滑落的簌簌聲打破。
小屋內的生活依舊保持著固有的節奏,卻又悄然發生著變化。
那臺大功率短波收音機被巧妙地隱藏在地下室加固過的角落里,只有在需要接收特定信息時才會由黑瞎子小心地開啟。而日常,那臺老舊的、聲音略帶沙啞的收音機則負責播放著本地新聞、天氣預報和輕快的巴伐利亞民歌。
周舟對那臺黃銅八音盒顯得格外珍視,它被放在書架上一個穩妥的位置,每隔幾天,總會有一雙無形的手為它細心地上緊發條,讓空靈的音樂在屋內流淌一小段時間。這成了他們午后一個心照不宣的小小儀式。
此刻,黑瞎子正對著桌上幾張新到的報紙皺眉,手指點著其中一則報道:“……看來東邊看得更緊了,柏林那邊又加裝了鐵絲網和了望塔。咱們這條線,以后怕是更難走了?!?/p>
張起靈擦拭著一套新的登山工具——冰鎬、繩索、巖釘,保養得一絲不茍。這是黑瞎子新弄來的,美其名曰“適應本地環境,發展健康愛好”,實則是為可能需要的山地潛行和撤離做準備。張起靈學得極快,甚至已經獨自進行過幾次短距離的勘察,對周圍山地的熟悉程度遠超常人。
(意念傳音,帶著分析的口吻):‘不僅是物理上的封鎖,電波干擾也更強了。昨晚嘗試接收遠東方向的信號,幾乎全是雜音。簽到系統給出的【信息碎片】也越來越模糊,最近一次只提到了‘南方的雨’。’周舟的筆記本上,記錄國際局勢的部分筆跡凝重,而記錄山地地形、氣象規律和本地植物特性的部分則不斷增加。
張起靈將擦拭好的冰鎬放下,拿起報紙,快速瀏覽了一遍黑瞎子指的那則報道,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早有預料?!?/p>
他們的生存哲學就是基于最壞的打算。
黑瞎子嘆了口氣,撓撓頭:“也是。算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他這話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張起靈,隨即又笑起來,“咱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周舟,晚上吃點什么?搞點熱乎的,這倒春寒真夠受的?!?/p>
(意念,立刻回應):‘燉了酸菜豬肘,正好配黑爺上次帶回來的黑啤酒?!昂?!這個好!”黑瞎子眼睛一亮,頓時把煩心事拋到了腦后。
就在這時,一直負責監聽老舊收音機的周舟,意念忽然微微一動。
(意念,帶著一絲疑惑):‘等等……這個頻率……’
老舊收音機原本播放著一首約德爾調,突然夾雜進一陣強烈的、極不規律的電流干擾聲,嘶啦作響,幾乎蓋過了音樂。
張起靈和黑瞎子同時抬起頭。
這種干擾并不常見,尤其是在這個相對偏遠的地區。
干擾聲持續了大約十幾秒,在其中一瞬間,似乎有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續、仿佛來自極其遙遠地方的音節掙扎著穿透出來。
“……茲啦…………湖……茲啦……南……”*
聲音模糊不清,轉瞬即逝,隨即又被更大的雜音淹沒,很快,連干擾也消失了,收音機里再次清晰地傳出歡快的約德爾調,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