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茨堡的新身份還在周舟的“精工細作”中逐步完善,遷徙的計劃也在有條不紊地推進。阿爾卑斯山的秋意越來越濃,夜晚的寒氣已然刺骨。
這一夜,月朗星稀,卻莫名給人一種不安的凝滯感。
張起靈忽然從淺眠中驚醒。
不是聽到了什么異常聲響,也非感知到外敵入侵。而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毫無征兆的悸動。仿佛某種沉眠于意識最底層的、冰冷而龐大的意志,被遠方無形的鐘聲敲響,正試圖蘇醒,試圖攫取他的神智。
他猛地坐起身,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床單,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罕見地掠過一絲劇烈掙扎的痛楚和混亂。破碎的、無法理解的畫面和低語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意識壁壘——青銅的巨門、無盡的階梯、重復的指令……
“呃……”一聲壓抑的、極其輕微的痛哼從他喉間溢出。這種仿佛來自血脈本源深處的召喚與壓制,是他自擁有記憶起便一直對抗的噩夢,也是張家世代背負的、最核心的詛咒。它不定期地發作,試圖抹去他的個人意志,將他重置為一個只知完成使命的“工具”。
幾乎就在同時,睡在隔壁的黑瞎子像是被什么驚動,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并非感知到了張起靈的血脈異動,而是長久以來生死與共形成的、對張起靈任何一絲不對勁的極端敏感。他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手已按在了腰間隱藏的武器上,迅速而無聲地靠近張起靈的房間。
而在客廳書架上的周舟(他有時會睡在空間里,有時則會待在外面透氣),更是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張起靈那邊傳來的、極其不穩定的精神波動。那種波動帶著一種非人的、強制性的冰冷意味,讓他這個與張起靈有著特殊鏈接的空間持有者瞬間頭皮發麻。
(周舟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急,直接在張起靈和黑瞎子腦海中同時響起):“小哥!不對勁!是……是那個‘召喚’?!”
黑瞎子臉色驟變,一把推開張起靈的房門,正看到張起靈痛苦地蜷縮起身子,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渙散,仿佛在與一個看不見的敵人進行殊死搏斗。他深知張起靈身上背負著某種可怕的家族宿命,卻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目睹其發作的景象。
“啞巴!”黑瞎子低吼一聲,沖上前去,卻不敢貿然觸碰他,生怕加劇他的痛苦或引發更糟的反應。失憶是他們絕對要避免的!
(周舟的聲音急促而尖銳):“快!進空間!我的空間或許能隔絕那種聯系!快!”
這是他們之前根據周舟空間特性商討過的、應對這種血脈危機的最終預案——利用空間自成一方小世界的特性,嘗試阻斷那種冥冥中作用于張起靈意識的神秘力量。但這從未實踐過。
黑瞎子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低喝:“啞巴!信我們!放松!”
張起靈在劇烈的頭痛和意識撕裂感中,捕捉到了這熟悉的聲音和周舟急切的意念。殘存的理智和對同伴絕對的信任,讓他強行壓制住身體本能的抵抗。
下一瞬,黑瞎子只覺得眼前一花,景物瞬間變換!
他出現在一個充滿柔和白光、空氣清新甜潤、腳下是黝黑肥沃土地的無垠空間里。正前方,張起靈癱倒在黑土地上,身體微微顫抖,額發已被冷汗浸濕,但那眼中駭人的混亂和渙散似乎……停止了加劇?
黑瞎子立刻撲過去,小心地扶住張起靈的肩膀:“啞巴?怎么樣?能聽見我說話嗎?”
張起靈緊閉著眼,呼吸急促,眉頭死死擰著,似乎在全力對抗著體內殘余的沖擊,但那種意識被強行抽離、覆蓋的感覺的確減弱了!空間的隔絕,似乎真的起了效果!
(周舟的意念也緊跟著傳來,充滿了緊張和擔憂):“小哥!你感覺怎么樣?那股力量的波動在空間外還能隱約感覺到,但進入空間后,它好像被大幅削弱了!”
張起靈沒有立刻回答,他需要集中全部意志力來平復翻騰的精神海。過了足足一兩分鐘,他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緊攥的手慢慢松開,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終于重新聚焦,恢復了往日的沉靜,盡管還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疲憊。
“……好了?!彼曇羯硢〉赝鲁鰞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