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秋,黑森林
時間在黑森林的寂靜中流淌,從嚴寒的冬季進入了色彩斑斕但涼意漸深的秋季。1971年的一個夜晚,天空如洗,一輪皎潔的滿月懸掛在天幕上,清輝灑滿林間空地,也透過修補好的窗戶,照亮了氣象站木屋的客廳。壁爐里跳動的火焰帶來了溫暖,與窗外的清冷月光形成奇妙的對比。
三人都沒有睡意。黑瞎子難得沒有插科打諢,而是抱著一杯用周舟空間的草藥泡的熱茶,望著窗外的月亮出神。張起靈依舊沉默地坐在陰影里,擦拭著他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澤。周舟的意念也異常安靜,仿佛沉浸在某種思緒中。
長時間的與世隔絕,讓一些平時被忙碌和危險壓抑下去的念頭,不可避免地浮上心頭。尤其是對張起靈和黑瞎子而言,這片歐洲的土地終究是他鄉,那份深植于血脈和記憶中的東方牽絆,在這樣寧靜的月夜,變得格外清晰。
良久,黑瞎子忽然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罕見的迷茫:“啞巴,有時候我在想,咱們這么東躲西藏的,到底是為了什么?就為了活著?可這么沒完沒了地換地方,跟個孤魂野鬼似的,這活法……真他娘的沒勁。”
張起靈擦拭匕首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只是極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的沉默往往比言語包含更多內容。
(周舟的意念輕輕波動了一下,帶著猶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黑爺,小哥……有件事,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了。是關于……關于如果沒有我,你們原本可能會經歷的命運。’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讓黑瞎子和張起靈同時抬起了頭。黑瞎子坐直了身體,墨鏡后的目光銳利起來:“什么意思?小周舟,你知道些什么?”
張起靈也停下了動作,深邃的目光投向周舟意念所在的方向,帶著詢問。
(周舟的意念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變得低沉而清晰):‘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的故事里,也有你們,有九門,有汪家……但那里,沒有我周舟的存在。我看到過……一條充滿算計、背叛和痛苦的軌跡。’
他開始講述,聲音如同月光般清冷,卻帶著沉重的力量。他從1961年那次“史上最大的盜墓活動”說起,描述了張起靈如何被張啟山和張日山背叛,以“族長”之名被囚禁,淪為秘密實驗品長達二十年,受盡非人折磨。講到九門各家如何在張家衰落后各懷鬼胎,相互傾軋,又如何因為“長生”的秘密而被“它”的意志和汪家玩弄于股掌之間。
“……吳老狗看似豪爽,吳三省更是精于算計,他們與你的交集,背后都離不開利用。”周舟的意念帶著苦澀,“甚至……甚至連后來那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吳邪,他與小哥你的相遇、同行,最初也籠罩在其三叔吳三省的巨大陰謀之下。所謂的‘鐵三角’,起始于無數的謊言與利用。”
他提到了“沙海”計劃,吳邪如何打著張起靈的旗號,布局十年,掀起腥風血雨,雖然最終目的是摧毀汪家,但過程中犧牲了無數人,也讓張起靈這個名字背負了更多沉重的東西。“在那條命運線里,小哥你從格爾木療養院出來,失憶,被利用,守門十年,循環往復……幾乎沒有一刻真正的自由。黑爺你的眼睛會越來越糟,解雨臣會獨自扛起解家的重擔,在九門的漩渦里耗盡心力……”
周舟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靜地敘述著他在“原著”中看到的那些意難平的情節。然而,正是這種平靜的敘述,反而更具沖擊力。木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壁爐柴火偶爾爆裂的噼啪聲。
黑瞎子的臉色在月光下變得極其難看,他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即使是他這樣玩世不恭的人,也被這條充滿黑暗與背叛的命運軌跡所震撼。他無法想象身邊這個沉默的伙伴,竟然在另一條時間線上遭受過如此漫長的囚禁和折磨。
張起靈的身體繃得筆直,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但他周身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那些破碎的、被他深埋的記憶碎片,似乎被周舟的話勾起,與那種被囚禁、被利用的冰冷感覺產生了共鳴。他看向周舟,眼神深處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有冰冷的后怕,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慶幸。
(周舟的意念帶著無比的堅定):‘我告訴你們這些,不是想讓你們痛苦或憤怒。我是想讓我們都明白,我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避開國內的紛爭,遠走海外,積累力量,保持隱匿——是多么的正確和重要!我們正在親手斬斷那條該死的命運鏈條!’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下來,帶著溫暖的意味:‘我們是一個團隊,是家人。我們的目標不是重復過去的悲劇,而是創造一個新的未來。一個張起靈不會被囚禁、不會失憶、不用獨自守門的未來;一個黑瞎子眼睛不會惡化、可以真正逍遙自在的未來;一個解雨臣不用年紀輕輕就背負一切的未來。’
漫長的沉默之后,黑瞎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聽你這么一說,老子覺得現在這躲躲藏藏的日子,簡直是他媽的天堂!至少咱哥仨在一起,心是齊的!”
他看向張起靈,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啞巴,聽見沒?咱們可得好好活著,活給那狗日的命運看看!”
張起靈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那輪冰冷的明月。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寂的背影。許久,他轉過身,目光掃過黑瞎子和周舟,雖然依舊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那是認同,是決絕,也是一種背負著沉重過往卻依然看向前方的堅定。
那一夜,黑森林的月光見證了三個靈魂的盟約。周舟的真言,如同一口警鐘,敲醒了可能存在的一絲迷茫,也讓他們的目標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不僅要活下去,更要擺脫既定的悲劇宿命,為自己,也為彼此,闖出一條真正的生路。
而聯系解雨臣,在未來某個合適的時機,給予他一些隱秘的支持和指引,避免他重蹈覆轍,也成為了這個盟約中,一個雖然遙遠卻必然要實現的環節。
(第83章間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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