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港的短暫風波,如同一塊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寂靜與等待。石屋內,時間在高度警惕中緩慢流逝,每一分寧靜都像是在為未知的風暴積蓄力量。
(周舟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持續掃描著以石屋為中心、輻射至馬賽的區域):‘系統520對‘范式加密’信號的被動監控仍在繼續,但自‘海蛇號’離港后,信號源進入沉寂期,未再捕獲有效碎片。馬賽港區表面已恢復正常節奏。’
黑瞎子徹底進入了“萊昂納多·羅西”的深層狀態。他不再僅僅滿足于在咖啡館消磨時光,而是開始背著畫架,更頻繁地出入于小鎮唯一的郵局、雜貨鋪,甚至與鎮長就“修繕鎮中心年久失修的噴泉”這類無關緊要的話題都能聊上半天。他在用這種看似無意義的社交,編織著一個“逐漸融入本地生活、略有怪癖但無害”的藝術家形象,同時也在不動聲色地拓寬著信息接收的渠道。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縮著。”他對周舟解釋,“咱們得讓‘萊昂納多’這個人設活起來,有血有肉,有社交網絡。真等到別人來查的時候,這些日常的、瑣碎的痕跡,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張起靈的隱匿則更加徹底。他幾乎成了石屋的影子,活動范圍僅限于屋內和那個被周舟悄悄改造過的、生機勃勃的小院角落。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靜坐調息,對抗體內那股周期性的、來自血脈深處的冰冷召喚。周舟能感覺到,張起靈對抗天授的過程,更像是一場無聲的內在戰爭,其兇險程度,不亞于任何一場外部搏殺。
幾天后,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黑瞎子從小鎮郵局回來,帶回了一封寄給“萊昂納多·羅西”的信。信封很普通,寄件人地址是巴黎的一家畫廊。
“喲,還真有人看上咱的畫了?”黑瞎子嘴上調侃著,手上拆信的動作卻帶著謹慎。信紙抽出,里面是格式標準的商業信函,措辭禮貌地表示對“羅西先生”近期在本地創作的一些“充滿力量感的作品”感興趣,邀請他有空前往巴黎畫廊詳談,并附上了一份印刷精美的畫廊簡介。
(周舟的意念立刻對信件和附件進行了全方位掃描):‘紙張、墨水、印刷均為巴黎本地常見材質,無異常化學殘留或能量波動。畫廊信息真實存在,在巴黎業界有一定名氣,傾向于推廣具有‘原始生命力’和‘地方特色’的藝術家。邀請函格式標準,看不出特殊意圖。’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一次正常的商業接洽。
“你怎么看?”黑瞎子將信紙放在桌上,看向張起靈和周舟。
張起靈的目光掃過信紙,沒有立刻回答。
(周舟分析道):‘從邏輯上看,黑爺近期在本地確實留下了一些畫作,風格符合這家畫廊的偏好。通過鎮上的渠道了解到‘萊昂納多’并發出邀請,存在合理性。但是……’
“但是太巧了。”張起靈接口,聲音低沉,“在我們剛去過馬賽,引起某些人注意之后。”
這正是他們疑慮的核心。這封邀請函,究竟是真正藝術領域的橄欖枝,還是一張精心編織的、試探性的網?
“去,還是不去?”黑瞎子挑眉。
“不去。”張起靈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風險大于收益。”
(周舟補充):‘同意。我們無法確定發出邀請的背后,是純粹的藝術商人,還是被汪家或‘鏡湖’利用的渠道。巴黎人員構成復雜,一旦踏入,變量太多,難以控制。’
黑瞎子點了點頭,他也就是一問,內心同樣傾向于拒絕。“成,那咱就繼續在這鄉下地方貓著。不過這信怎么回?直接不理好像也有點怪,不符合一個渴望成名的潦倒藝術家的人設。”
(周舟早有準備):‘可以回復一封措辭謙遜但略帶惶恐和不確定的信,表示非常感謝賞識,但目前正在潛心創作一個重要的系列,暫時無法離開靈感源地(普羅旺斯),并隨信附上一張近期‘創作’的、更具本地風情(也更平庸)的風景素描復印件,以示誠意和‘水平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