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西教練的目光（第1頁）

湘北籃球館的喧囂，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少年們的汗水、吶喊、籃球撞擊地板的悶響，交織成一曲充滿原始生命力的交響樂。在這片沸騰的海洋中心，安西光義教練如同亙古存在的礁石，安穩地坐在他那張專屬的椅子上，雙手習慣性地交疊在微隆的腹部，寬大的鏡片反射著場內晃動的光影，讓人難以窺見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他的目光大多數時候是散焦的，仿佛在凝視著虛空，又仿佛將整個球場的動態都盡收眼底。然而，近段時間，他那看似隨意的目光，開始有了不易察覺的落點。

那個落點，常常是坐在場邊板凳上，安靜得幾乎像一抹背景的水戶洋平。

安西教練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少年，并非因為他與櫻木花道一同入部，也并非因為任何出格的舉動。恰恰相反，是因為他的“靜”。在充斥著青春躁動與表現欲的籃球館里，一個如此沉靜的一年級新生，本身就顯得有些突兀。

他觀察著洋平。看著他如何一絲不茍地完成所有基礎訓練，動作不算最標準，卻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思考感”，仿佛每一個運球、每一次投籃，都在進行著某種內在的校驗和調整。更讓安西在意的是洋平的眼神——那不是懵懂的好奇，也不是盲目的熱情，而是一種冷靜的、分析的、甚至帶著一絲審視意味的目光。

當其他隊員在場上奔跑、對抗時，洋平就坐在那里，身體微微前傾，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但他的眼睛是活的，銳利的。安西能看到他的視線緊緊跟隨著球的轉移，跟隨著球員的跑位，偶爾，他的嘴唇會幾不可查地微微翕動，像是在無聲地分析著什么；有時，他的眉頭會輕輕蹙起，仿佛看到了某個不合邏輯的環節；有時，他的指尖會在膝蓋上無意識地劃動，像是在勾勒著某種路線。

然后，安西注意到了他與彩子的交流。

彩子是他非常信賴的經理，聰明、干練，對籃球有著超越常人的理解。他很少見到彩子會與一個一年級新生進行那種……近乎平等的、探討式的交流。他們會在訓練間隙湊在一起，彩子拿著戰術板，洋平則指著板上的符號，低聲說著什么。安西聽不清內容，但他能看到彩子臉上時而露出的驚訝，時而閃過的贊賞，以及那種被激發起討論欲望的專注神情。

那絕不是一個普通新手會有的表現。

安西教練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另一個身影。一個同樣曾被他寄予厚望，天賦異稟，卻最終在挫折面前迷失，遠走美國的弟子——谷澤龍政。谷澤擁有傲人的身體天賦，但卻缺乏足夠的耐心和籃球智慧，最終未能將天賦完全兌現。那份遺憾，如同一聲嘆息，始終沉淀在安西的心底。

而眼前這個水戶洋平，與谷澤幾乎是兩個極端。他身體天賦平平（至少目前看來如此），但他所展現出的那種沉靜、觀察力以及與彩子交流時透露出的戰術理解力，指向了一種截然不同的可能性——一種依賴于頭腦、意識和籃球智商的球員類型。

今天，安西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洋平身上。場上是赤木帶領的主力組與木暮帶領的替補組在進行半場攻防演練。一次簡單的擋拆配合后，赤木順下，吸引了兩人包夾，他習慣性地將球分給弱側被放空的潮崎，潮崎猶豫了一下，中投打鐵。

這是一個很常見的回合。大多數隊員，包括場上的當事人，可能都不會多想。

但安西注意到，在場邊的洋平，在那個回合結束后，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安西憑借多年的執教經驗和讀唇的些許能力，大致分辨出那似乎是——“底角”。

安西的目光重新投向剛才那個進攻回合。如果赤木分球的對象不是被稍微放空但投射不穩的潮崎，而是埋伏在另一側底角，且擁有穩定投射能力的球員呢？對方的防守輪轉是否會更加困難？進攻選擇是否會更加合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安西不動聲色，內心卻泛起一絲微瀾。這個一年級生，不僅僅是在“看”比賽，他是在“閱讀”比賽，在腦中模擬著更優化的可能性。

訓練間隙，彩子拿著水瓶走到安西身邊。

“教練，這是今天的訓練數據。”彩子遞上記錄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