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混亂尚未完全平息。赤木剛憲已經狼狽地從體操墊的“掩埋”中掙脫出來,臉色鐵青,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還坐在地上揉著腦袋的櫻木花道,又掃過旁邊事不關己的流川楓,最終那飽含怒火與窘迫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了始作俑者之一——水戶洋平的身上。當然,更準確地說,是壓在了洋平剛才拿著相機的手上。
然而,未等赤木發出雷霆之怒,一道清冷而帶著不容置疑質感的女聲,搶先一步切入了這凝滯的空氣。
“水戶洋平同學。”
洋平轉過頭,看到河合麻理正站在他面前,手中緊握著她那臺失而復得的相機,仿佛握著什么至關重要的證據。她的站姿挺拔,下巴微抬,那雙銳利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直視著他,里面沒有絲毫女高中生常見的羞澀或閃躲,只有屬于新聞工作者的審視與探究,甚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我們需要談談。”她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陳述。說完,她不等洋平回應,便率先轉身,向著走廊盡頭相對僻靜的樓梯口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而富有節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洋平看了一眼正處于爆發邊緣的赤木,以及還在狀況外的櫻木,心里嘆了口氣,知道眼前的麻煩優先級更高。他對著赤木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致意和暫時告退,然后便跟上了麻理的腳步。
樓梯口的窗戶敞開著,傍晚的風吹拂進來,稍稍驅散了之前的尷尬與火藥味。麻理背靠著窗臺,夕陽的余暉給她利落的短發鍍上了一層金邊,她將相機抱在胸前,像是持著一面盾牌。
“首先,未經允許擅自使用他人的財物,是非常失禮的行為,水戶同學。”麻理開門見山,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如同敲擊在事實的節點上。
“我對此深感抱歉,河合同學。”洋平從善如流,再次誠懇道歉,“當時情況緊急,我看到櫻木可能要撞上赤木學長和他抱著的器材,下意識想記錄下可能發生的……呃,意外瞬間,以免后續責任不清。”他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帶點“為公”意味的解釋。這并非全是假話,只是隱藏了內心深處覺得那一幕極具戲劇性、值得記錄的真實想法。
麻理細長的眉毛輕輕一挑,顯然沒有完全采信這個說法。她的指尖在相機外殼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嗒、嗒的輕響。
“記錄意外,厘清責任?”她重復著這兩個詞,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譏誚的弧度,“很官方的說法。但據我觀察,你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刻,表情非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種精準捕捉到獵物的掌控感。這可不像是單純為了‘記錄’。”
洋平心中微凜。這個女生的觀察力,比他預想的還要敏銳。她不僅看到了事件本身,更捕捉到了他瞬間的情緒狀態。
“或許只是我的面部表情天生比較缺乏變化。”洋平試圖用自嘲化解,臉上維持著平靜,“而且,作為櫻木的朋友,我也擔心他會因為魯莽而惹上麻煩,留下影像資料,或許能在必要時說明情況。”
“朋友?”麻理捕捉到了這個詞,目光更加銳利,“那么,作為朋友,你拍下籃球隊長如此……有損威嚴的畫面,并且其中還牽扯到另一位問題隊員流川楓,你認為這對于維護你的朋友,或者對于籃球隊的聲譽,是積極的嗎?”
她向前逼近了一步,雖然身高不及洋平,但那股氣勢卻絲毫不弱:“還是說,你另有用意?比如,用這張照片作為某種……談判的籌碼?或者,滿足某種個人的惡趣味?我聽說,你們‘櫻木軍團’在某種程度上,并不那么遵循常規。”
她的思維縝密,聯想豐富,直接將問題引向了動機和背景調查,試圖從心理層面施加壓力。
洋平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如同偵探剖析線索般的光芒,知道簡單的敷衍已經不起作用。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換一種策略——有限度的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