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安西教練的往事（第1頁）

訓練結束后的湘北籃球館，彌漫著汗水與地板清潔劑混合的獨特氣味。大部分隊員已經離開，只剩下幾個身影還在進行著加練或收拾器材。夕陽的余暉透過高高的窗戶，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水戶洋平正在幫助角田悟加練高位策應后的中投。經過上次隊內賽的覺醒，角田的訓練熱情空前高漲，雖然動作依舊有些僵硬，但那份專注與決心顯而易見。

“角田學長，接球后不用急著出手，先觀察防守，穩住重心。”洋平將球傳過去，聲音平穩地指導著。

不遠處，三井壽坐在場邊的長凳上，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目光有些出神地望著空蕩蕩的球場。赤木剛憲剛剛結束了一組力量訓練，正仰頭喝著功能飲料，沉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館內格外清晰。木暮公延則細心地整理著散落的籃球，將它們一個個滾回球筐。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同于訓練時的靜謐。縣大賽的臨近，新戰術的演練，以及自身短板的暴露，種種情緒交織在每個人的心頭。

“喂，赤木。”三井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與平時桀驁不馴不同的低沉。

赤木轉過頭，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覺不覺得……”三井斟酌著詞語，目光不自覺地掃過不遠處教練辦公室那扇緊閉的門，“安西老師他……最近有些不一樣？”

赤木沉默了片刻，厚重的聲音響起：“嗯。對戰術的介入比以前多了，尤其是……關于洋平那小子提出的那些想法。”他頓了頓，看向還在指導角田的洋平，“而且，他看我們的眼神，似乎也……更專注了。”

木暮推了推眼鏡，抱著一個籃球走了過來，接口道：“確實。以前的安西老師，更像是在觀望，除非我們主動請教，否則很少會給出具體的戰術指示。更像是一位……嗯，定海神針？”

三井低下頭，看著自己曾經受傷、如今已恢復如初的膝蓋，眼神復雜：“我以前只知道他是個溫和的胖老頭，像尊彌勒佛。可是……”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追憶與困惑，“你們還記得我們剛入部的時候嗎？不，赤木，木暮，你們比我更早。”

赤木的目光也變得悠遠起來，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只有寥寥數人、連湊齊對抗賽都困難的湘北籃球部。“我一年級的時候，安西老師已經是我們學校的教練了。那時的他……和現在很不一樣。”

木暮回憶著，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感慨：“是啊，那時的安西老師雖然也很少說話，但給人的感覺……更沉默，也更難以接近。他大部分時間只是坐在那里，看著我們訓練，眼神很……空。不像現在，眼睛里總帶著笑意。”

三井接口道，聲音壓得更低，仿佛在訴說一個塵封的秘密：“我聽說過一些傳聞……關于安西老師過去在大學執教的事情。他們叫他……‘白發魔’。”

“白發魔？”赤木微微蹙眉，這個充滿煞氣的稱呼與現在總是“嗬嗬嗬”笑著的安西教練實在難以聯系到一起。

“嗯。”三井肯定地點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對那段傳說的敬畏，“據說那時的安西老師，是以嚴格和冷酷著稱的魔鬼教練。他對球員的要求極高，訓練量大到驚人，對勝利的執著近乎偏執。在他的手下，能堅持下來的都是真正的強者，但也有人……”

他沒有說下去，但赤木和木暮都能明白那未盡之語。極致的嚴苛，既能鍛造出鋼鐵，也可能壓垮天才。木暮輕輕嘆了口氣，他想起了這幾年，那些因為受不了枯燥基礎訓練或因成績下滑而陸續離開的隊員，湘北籃球部曾經一度只剩下他們這幾個老面孔在苦苦支撐。

“我當初選擇湘北，”三井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安西老師。國中mvp的我，天真地以為能在這里輕松成為王牌，帶領球隊稱霸全國……但后來受傷，墮落，差點再也回不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那段灰暗的歲月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赤木和木暮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聽著。他們親眼見證過三井的輝煌，也目睹過他的沉淪，更欣慰于他的回歸。

“我回來的時候，”三井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以為會面對責罵，或者至少是失望。我想象過很多種場景，甚至做好了被趕出去的準備。但安西老師什么都沒有說，他只是看著我，那雙藏在鏡片后面的眼睛……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原諒了。他對我說‘哦，是三井啊’。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回來了。”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教練辦公室：“可是，最近我越來越覺得，安西老師身上，似乎偶爾會流露出一絲……屬于‘白發魔’時期的氣息。不是嚴厲，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東西，一種……被壓抑了很久，如今又重新燃起的，對勝利的渴望？尤其是在看到洋平那小子提出的那些新奇想法，還有流川、櫻木他們驚人天賦的時候。”

赤木陷入了沉思。他回想起安西教練最近在戰術會議上的發言，雖然依舊言簡意賅，但每一次都切中要害，尤其是對水戶洋平那種超越常規的籃球理念所表現出來的包容甚至鼓勵，這確實不像他印象中那個大部分時間都在“放養”的安西老師。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頭沉睡的雄獅，終于開始睜開惺忪的睡眼，審視著自己的領地，并且發現了值得關注的獵物。

“也許……”赤木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肯定，“安西老師看到了我們身上，有實現他過去未能完成的某種目標的可能。”

木暮點了點頭，補充道：“而且，現在的我們，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們有赤木你穩定的內線，有三井復蘇的外線火力，有宮城的速度，有流川和櫻木驚人的天賦，還有洋平帶來的新思路……我們是一支前所未有的湘北隊。安西老師他，或許也因為我們，正在改變。”

三個高三的學生，在寂靜的籃球館內，憑借著零碎的傳聞、細微的觀察和共同的經歷，拼湊著關于他們教練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那個總是樂呵呵、如同溫和長者般的安西光義，形象似乎變得更加立體，也更加復雜。

“白發魔”與“白發佛”，看似截然不同的兩面，卻奇異地融合在同一個身軀里。是歲月的打磨讓他變得溫和？還是谷澤事件的遺憾讓他學會了等待與守護？亦或是湘北這支特別的球隊，這群特別的學生，重新點燃了他內心沉寂已久的、對籃球最純粹的熱愛與爭勝之心？

三井、赤木和木暮都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但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更強的力量正在安西教練那寬厚平和的外表下涌動，并通過他的指引，悄然灌注到湘北籃球隊的每一次訓練、每一次戰術跑位之中。而他們，作為即將迎來最后夏天的高三學長，有責任，也有渴望，去見證，甚至去參與這段可能改變一切、彌補所有遺憾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