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華問道,“什么情報?”
繡春報告道:“登萊總兵官黃蜚黃大人尊奉朝廷號令率其部撤離了登萊,正在南下前來江淮,應會加入江北四鎮,黃大人和黃總兵是故交,兩人都是遼東邊軍出身,私下關系很好,因是同姓而以兄弟相稱,高杰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為此,他驚恐不安。”
夏華呵呵一笑:“他干嘛驚恐不安?”
繡春道:“高杰和黃總兵素來勢如水火,他上次妄圖侵占揚州,跟公子你大打出手交戰,如今,公子你已是揚州鎮團練總兵官,而且跟黃總兵關系親密,高杰終日心驚膽戰你們兩人聯合打他報復,如今,黃大人又來了,你們三家聯合打他的話,他必敗無疑,如此,他豈能不驚恐不安?”
夏華冷笑一聲:“誰讓他到處樹敵的!”
繡春接著道:“高杰越想越害怕,所以,不想坐以待斃的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在黃總兵迎接黃大人的半路上設伏截殺黃總兵。”
“哦?”夏華略感吃驚,“這廝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繡春,情報可靠嗎?”
“可靠程度很高。”繡春很肯定地道,“公子你當初交代過,江北四鎮里,只有黃總兵是真正的忠臣,也是我們的朋友,另外三鎮一個比一個更禍國殃民,必須在他們那里悄悄地安插耳目和密探,靠著公子你給的大把的銀子,另外三鎮已有為數不少的我們的耳目和密探,就連高杰身邊都有我們的人,這份情報是高杰的一個心腹暗中提供給我們的,可信度很高。”
夏華摸摸下巴:“這是好事,高杰幾人以前擅自搶地盤,已是公然藐視朝廷法度,如今發展成明目張膽地互相攻殺,更是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相信史閣部經過這件事后會更加清醒了。”
“公子,我們要做點什么嗎?”
“當然要做點什么。”夏華道,“黃總兵是忠臣,是我們的朋友,他有危險,我們怎能見死不救?黃蜚黃大人也是一位大忠臣,我們義不容辭。”黃蜚在歷史上也是一位漢家民族英雄,他堅定抗清,寧死不屈,兵敗時先讓妻兒家人投水自盡,然后自己也投水,但被清軍俘虜,他怒罵清軍,被斬斷左手,仍罵,又被斬斷右手,被割掉舌頭后還罵,最終壯烈殉國。
明末清初的腥風血雨中,漢家固然出了大批數典忘祖、認賊作父的漢奸,但鐵骨錚錚的英雄也是非常非常多的,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撐起了漢家的脊梁,彪炳史冊,永垂不朽。
繡春請示道:“公子,我們該怎么做?”
夏華唔了一聲:“直接報告史閣部,把此事扼殺在萌芽中,是最蠢的,高杰在被史閣部責問時肯定死不承認,木已成舟,證據確鑿了,他才會想抵賴都抵賴不了;提前通知黃總兵做好準備也非上策,一來,黃總兵做好準備了,高杰說不定就見勢不妙、直接放棄了,二來,黃總兵不會對我感謝到極點。
繡春啊,假如我在大街上看到一個人即將摔進溝里,你說,我在他摔進去前提醒他和我在他摔進去后把他拉出來,哪種情況會讓他對我感激涕零?”
繡春一點就通:“當然是后者。”
夏華嘿嘿一笑:“所以啊,我們現在一方面繼續刺探情報,掌握高杰干這事的行動細節,一方面假裝完全不知道,同時部署好人馬,嗯,就讓押住負責,帶著我們的騎兵隊到時候‘恰巧’出現在高杰軍設伏截殺黃總兵的地方,救下黃總兵,多抓高杰軍的俘虜,事后,黃總兵必會對我感恩戴德,高杰徹底沒法抵賴不認賬,史閣部也會進一步地看清這些軍閥的嘴臉。”
繡春心悅誠服地道:“公子高見!屬下這就去辦!”
看著夜幕下萬家燈火的揚州城,夏華心頭充滿憧憬:隔壁的江陰并非堅城、大城,也無強軍駐防,全靠江陰士民浴血奮戰,尚能堅守八十一天之久,揚州各方面的條件都遠勝江陰,有他的改變,半年后的揚州之戰必會與歷史上截然不同。
次日上午,開始有一輛輛馬車、騾車、驢車從揚州府各地以百川朝海之勢駛至府衙門口,形形色色、五花八門,車上的自然是受邀前來赴宴的眾揚州富商大戶代表。
這幕畫面有點詭異,作為富商大戶,就算家產只有“區區”幾萬兩,也不至于要坐騾車、驢車,就算是馬車,其中的很多輛也是陳舊的,跟奢侈華麗完全不沾邊,甚至,有的受邀者是特地走路來的,但面不改色氣不喘,估計是先坐車到附近悄悄下車讓車回去,再故意一步一步走路來的。
再打量這些受邀者,大部分人衣著樸素,以前珠光寶氣,現在樸實無華,以前鮮衣怒馬,現在芒履布衣,要不是他們個個滿臉富態、氣色紅潤有光澤,渾身的肉一看就是用山珍海味喂出來的,這一眼望去,還以為他們只是稍有錢的小市民。
如果對外人說,這些人就是揚州最有錢的群體,外人肯定會大失所望:不是吧?揚州的有錢人就這副寒酸德行?看來,揚州富得流油只是謠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