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紀元一百二十三年,遺光城在虛假的寧靜中喘息。城市上空的防護星盾日夜不息地流轉(zhuǎn),將歸墟海市彌漫的混沌能量過濾成溫順的流光,灑向井然有序的街道。人們已習慣將百年前那場險些毀滅宇宙的危機,當作教科書上遙遠的傳奇。
凌素心卻知道,寧靜的表象之下,某些東西正在蘇醒。
遺光城最高研究院,第七生物觀測站。深夜。
凌素心指尖的顯微鑷子懸在半空,凝滯不動。她屏住呼吸,透過高倍鏡片死死盯住培養(yǎng)皿——那里面培育的第三批“星苔”樣本,正發(fā)生著無法解釋的異變。
星苔,這種得自星殞之地邊緣、能與宇宙基礎能量產(chǎn)生微弱共鳴的遠古微生物,是三年來她最重要的研究對象。它們本應如呼吸般規(guī)律地明滅,此刻卻像被無形之手抹除,從菌落的邊緣開始,悄無聲息地化作透明的塵埃,沒有留下任何遺傳物質(zhì)殘留。
幾乎在星苔徹底消失的同一瞬間,她左手腕內(nèi)側(cè)那道形似殘硯的淡金色胎記,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痛,仿佛有燒紅的鋼針沿著胎記的輪廓反復穿刺。
“凌博士,數(shù)據(jù)出來了……”年輕的助手聲音發(fā)顫,將實時監(jiān)測光屏推到她面前,“第三批樣本,失活率百分之百。能量衰減曲線……與中央星塔記錄的‘星門靜默期’波動,完全重合。”
星門靜默期——那是星門能量周期性跌入谷底的短暫時刻,據(jù)信與宇宙底層法則的微妙波動有關。星苔的消亡,竟與這種宏大尺度的現(xiàn)象同步?
凌素心猛地抬頭,看向觀測站穹頂那模擬出的星空。就在她目光觸及星圖的剎那,異變陡生!
所有的燈光——頂燈、儀器指示燈、甚至安全出口的幽綠標志——如同被黑洞吞噬般,驟然熄滅!不是電路故障的黑暗,而是一種剝奪一切光子的、令人窒息的絕對漆黑。
在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凌素心腕間的胎記卻灼熱得如同烙鐵,并且脫離了她的皮膚,浮空而起!一道微縮的、由純粹金光構成的星圖投影,自胎記中展開,懸浮在漆黑的實驗室中央。
星圖上呈現(xiàn)的,赫然是星殞之地的俯瞰景象!但與檔案記錄不同的是,那些本應死寂的星辰碎片之間,此刻正蔓延著蛛網(wǎng)般密集的、散發(fā)著不祥幽藍光芒的紋路。這些紋路如同活物,正緩緩搏動,仿佛在……呼吸**?
“嗡——”
燈光驟然恢復,刺眼的光亮讓所有人下意識閉眼。浮空的星圖投影瞬間消散,胎記也恢復了原狀,只是那灼痛感依舊殘留。
實驗室里死一般寂靜。助手臉色慘白,指著凌素心,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聲音。其他研究員也驚恐地看著她,仿佛她是什么恐怖的傳染源。
凌素心低頭,看著自己手腕。胎記周圍,不知何時,竟悄然凝結出了一層極細微的、帶著星輝光澤的晶瑩露珠,散發(fā)著她剛才在星圖投影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樣的幽藍紋路的能量波動**。
研究院首席帶著安保人員沖了進來,臉色鐵青地看著一片狼藉的培養(yǎng)皿和驚魂未定的眾人,最后目光落在凌素心身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懼和決絕。
“凌博士,”他聲音干澀,“鑒于你……以及你帶來的這些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對研究院安全構成潛在威脅。我宣布,你被無限期停職。即刻生效,請你立刻離開!”
當夜,凌素心抱著裝有個人物品的密封箱,回到了位于城市邊緣的公寓。她被隔絕了,像一顆被拔除的、可能攜帶瘟疫的毒株。
窗外,遺光城的霓虹依舊絢爛,星盾柔和的光芒籠罩著這座巨大的城市,一切都顯得那么安寧,那么……虛假。
她拉上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光。室內(nèi)只留下一盞孤燈。她取出祖父留下的那方殘破古硯,又拿出顯微采樣工具。她需要知道,她的胎記,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當她用納米刀片小心翼翼地從胎記表面刮取極少量的皮膚組織時,刀尖傳來的觸感讓她心頭一凜——那觸感,不像是血肉,反而更像是……某種極細密的、帶有韌性的結晶組織。
將樣本置于電子顯微鏡下,屏幕上顯現(xiàn)的圖像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她的表皮細胞結構發(fā)生了異變,細胞核內(nèi)呈現(xiàn)出螺旋星紋狀排列。更令人震驚的是,當她將殘硯上刮下的一點點粉末與自己的細胞樣本混合后,在高能粒子流的激發(fā)下,兩者竟自動纏繞、拼接,在虛擬模型中組合成了一種從未在任何數(shù)據(jù)庫中出現(xiàn)過的、結構極其穩(wěn)定的堿基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