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海之眼的震蕩不知持續了多久。當最后一道舊秩序的鎖鏈在無聲中湮滅,當最后一聲虛無巨擘的咆哮被新生法則的胎動掩蓋,沸騰的混沌漸漸平息。那口承載了萬古重擔的石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無垠的、由無數初生法則脈絡交織成的……原始星云。
星云的中心,不再有光卵,亦無瞳孔。唯有一方古樸的硯臺虛影,靜靜懸浮。硯身上,北辰的星痕、星殞的瞳印、弦月的彎弧、墟行者的刻紋、聆音者的律符……所有的印記都已淡去,融為一體,化作硯臺本身溫潤的質地。硯堂內,那縷由李奕辰燃盡自我點燃的“無”之火種,已不復熾烈,而是化作一點極其微弱、卻永恒不滅的……星髓,在硯堂中央緩緩脈動,如同宇宙的心臟。
它不再是一件法器,而是成為了這片新生法則星云的……源頭與基石。是終點,亦是起點。
星云之外,那片曾經對峙的碼頭已然空寂。守墓老嫗的身影徹底消散,唯有一根斷裂的石質魚竿,斜斜插在星云邊緣的虛空中,竿頭系著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絲線,垂入星云深處,仿佛仍在垂釣著某種未來。他以最后的存在,為這片新生之地,擋下了所有外部的惡意與窺探,劃下了一道無形的界限。
虛無深處,那幾道恐怖的氣息并未遠離,依舊在徘徊、低語,充滿不甘,卻似乎對這孕育著未知可能性的新生星云,多了一絲……本能的忌憚?它們暫時選擇了觀望。
時間,在這初生的源頭,失去了固有的尺度。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萬載。
那一日,星云核心的古硯虛影輕輕一震。硯堂中央那點星髓微微一縮,旋即迸發出一道柔和卻穿透一切的波動。波動掃過星云,無數初生的法則脈絡如同被注入了靈魂,開始更加活躍地交織、碰撞、演化。
“嗤——”
一聲輕微的、仿佛種子破土而出的脆響,在一片相對穩定的法則節點處響起。一點微小的、閃爍著七彩琉璃光的……“世界”胚芽,悄然誕生!它并非依照任何既定模板,其內部的基礎規則竟是……流動的、可變的,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
緊接著,第二點、第三點……越來越多的世界胚芽,在星云的各處亮起,如同夜空中次第點燃的星辰。它們形態各異,規則迥然,有的崇尚絕對的秩序,有的擁抱混沌的自由,有的則在秩序與混沌間不斷搖擺……沒有孰優孰劣,只有各自的選擇與探索。
生命的火種,開始在這些初生的世界中悄然萌發。不再是重演劇本中的角色,而是真正的、擁有自主意志與無限潛力的……新生命。
而在古硯星髓的最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與李奕辰同源的“無”之印記,也隨著星髓的脈動,悄然分化出億萬份,如同最細微的孢子,融入了那些新生的世界胚芽之中。它們不會直接干預世界的運行,卻如同埋下的種子,確保著“變量”的存在,守護著“可能性”的火種,防止任何一種力量走向絕對的僵化。
新的紀元,在寂靜與喧囂的交織中,正式開啟。
……
無數年后,某個偏遠的、剛剛誕生了初級智慧文明的小世界中。
一名少年坐在河邊的青石上,手中把玩著一塊從河底撈起的、形狀不規則、通體黝黑、卻觸手溫潤的石頭。石頭表面光滑,隱隱有些天然的紋路,看起來像一方未完工的硯臺。少年并不知其來歷,只是覺得握著它時,心中格外寧靜,思緒也格外清晰。
他望著潺潺流水,天空中星辰初現,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沖動,想要將這流水、這星辰、這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他撿起身邊一枚尖銳的石子,憑著感覺,在那黑色石頭光滑的表面,輕輕刻畫起來。他畫得很慢,很認真,畫下了彎曲的河流,畫下了閃爍的星辰,也畫下了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對遠方的憧憬。
他并不知道,當他落筆的剎那,那方黑石內部最深處,那點微不可察的“無”之印記,微微亮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光芒,與他稚嫩卻真誠的心念,產生了一縷微弱的共鳴。
少年放下石子,看著石面上的刻痕,雖簡陋,卻讓他滿心歡喜。他將石頭小心揣入懷中,抬頭望向無垠的星空,眼中充滿了對未知的好奇與渴望。
星河流轉,寂靜無聲。卻仿佛有無數類似的故事,正在這新生宇宙的各個角落,悄然上演。
那方懸浮于源頭的古硯虛影,硯堂中的星髓,依舊在緩緩脈動,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注視著這一切的萌芽與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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