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燭火跳動了一下。
老朱將牌位擺在面前,與自己視線齊平。
這一刻,他面前的不是一塊紫檀木,是那個陪他走到今天的女人。
“妹子啊,咱得告訴你一件喜事?!?/p>
老朱的聲音在殿宇中響起,沒有平日的威嚴。
他提起酒壺,為自己滿上一杯,又拿起一個酒盅斟滿,放在馬皇后的牌位前。
那動作,重復了千百遍。
“朱煐這小子,不愧是咱朱家的種??!”
他端起酒杯,沒有喝,只是看著牌位,眼神里有光。
“比標兒還優秀?!?/p>
提及那個名字,老朱的聲音沒有停頓,反而更高。
“標兒是穩,是大明的基石??蛇@小子,嘿!”
老朱咧開嘴,笑了。
“他有標兒的仁厚,又有咱當年殺出來的魄力,把咱們倆的優點都占了?!?/p>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液燒著喉嚨,點燃了胸中的豪情。
“前些日子,湖廣遭災的消息傳入朝廷,你也知道,朝廷里的錢一直不夠用?!?/p>
老朱嘆了口氣,臉上的驕傲換作疲憊,他坐在蒲團上,跟妻子訴說家里的難處。
“國庫的賬本,就那么點銀子,看著多,用起來,就是個填不滿的洞?!?/p>
“湖廣百萬災民等著吃飯,奏報上寫的字,咱看著都戳心窩子。咱是皇帝,咱得撥款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咱的百姓就這么餓死、病死吧?”
老朱的語氣高了起來,擱在膝蓋上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敲打起來,發出噠噠聲。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p>
他臉上浮現出一抹深切的無奈,聲音也沙啞了下去。
“實在是沒錢。國庫里剩下的那些,是北邊邊軍的糧餉,是將士們拿命換的錢,動不得。還得留著應對下半年各地可能出現的災情,這天底下,到處都是要花錢的窟窿?!?/p>
他搖了搖頭,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不光湖廣的百姓是咱的百姓,這大明天下,哪個百姓的命不是命啊?”
“咱沒辦法,就想著在朝廷里頭號召募捐。”
話到此處,老朱冷笑一聲。
“咱當然知道,那幫混蛋捐不出來多少錢”
“那些大臣,在朝堂上哭窮,說起自家日子艱難,眼淚掉得比誰都快。真要他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銅板,跑得比兔子還快!”
老朱的聲音里是鄙夷與怒火,仿佛那些身影就在眼前。
他自顧自地喋喋不休,時而因憤怒而手指收緊,時而因無奈而長吁短嘆,沉浸在這場對話中。